程傾原本以為,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也一直習慣的都是這些年來岑遠同他講話時的不冷不熱、不疾不徐。可當對方將語氣中的那絲獨屬於愛人的包容溫度回收褪去,他才驚覺自己對於過往的陌生。
岑遠的聲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上一句是金主隱晦高深的敲打警告,下一句卻又是來自於愛人心軟留情的詢問直白:
「我一個電話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程傾,你確定要騙我嗎?」
作者有話說:
終於
反正當初這本還是個腦洞的時候,我的顱內高朝點就都全密集在這塊了????·?????
第六十章59「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程傾掐住手機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腹相觸的地方很快便被擠壓出了青白的圈痕。他的視線也下意識向著四周開始發散,巡視觀察起來。
方才為了讓楚知鈺找到他多花些功夫,以此來拖延時間,他已經走進了別墅區建設的中心公園,此刻正站在蜿蜒曲折的小徑之中。
這片私密性極高的別墅區是塊完全被圈住的地域,僅有業主能夠進入,方才楚知鈺驅車行駛而過的幾條大道除了偶爾看見幾名非富即貴小跑著遛狗,連車都沒看見一輛。
可環境的空蕩靜謐,卻並沒能將程傾心底的緊張警惕減弱半分。
——岑遠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程傾知道。所以他只能賭,賭岑遠發現的不多,賭對方僅是剛剛才意外發現自己並不住在酒店,還沒有想得到更多。
「是。」
掌心被薄薄的一層冷汗濕蓋,程傾忍不住地閉了閉眼,說:「我沒住酒店。甚至我還會去酒店大堂露面,也就是故意做給哥哥你看的。」
雖然他並不是在挑釁,可講話時他的語氣難免有些賭氣,說出的話也更像挑釁多些。岑遠沉默不語的每一秒,都讓程傾的心跳空懸未落。
對於他的這番話,岑遠的反應卻很平靜。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是淡聲接問:「原因。」
程傾停頓了片刻,才回答道:「我之所以從家裡出去,就是想要自己靜一靜。可我也知道,我就這麼從家裡跑出去,哥哥你也肯定會去查我在哪。這樣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覺得很不舒服。。。。。。」
自始至終,岑遠都沒有打斷他分毫。而剛剛他自覺的占理底氣,好像就這麼在對方的平靜里一點一點地化開了。
程傾回答的聲音越來越弱,說到最後,甚至不用岑遠主動詢問,他便自覺地補上了自己的所在,說:「朋友家,我現在住在朋友家。」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回應措辭根本經不起推敲。
作為一個已經實現跨越幾層階級的孤兒,他能夠擁有什麼幼時關係維繫至今的朋友。而在他風評極差的圈內,他又能交到什麼朋友,做到是他放心在這種窘迫境遇下值得交付的。
——何況這五年來,岑遠從未聽他口中提及過任何旁人。
這句話一經出口,程傾便沒了退路。就算岑遠沒查,並不知道他此刻正和楚知鈺同居,他這個所謂的「朋友」也會在一天之內被岑遠探究個透徹。
可能絆住一時總是好的。
岑遠的聲音很輕,但卻格外清晰地在程傾的耳廓間充斥。他似乎是在問他,可語尾平平,又似乎是在自說自話:「是這樣嗎。」
岑遠的城府早年便被練就得爐火純青,說話時的話術語氣也一貫是高深莫測。沒能面對著面,程傾根本無從百分百確定對方的態度。
他的嘴裡很乾,可卻還是喉結滾動,試圖吞咽已經乾涸的口水,開口時的語氣因對方的似在質疑而變得有些硬邦邦:「哥哥,你是覺得我在騙你嗎?」
凝固的氣氛持續了一陣。
這段相互試探才在岑遠的嘆氣中終止。
「程傾,我只是在擔心你。」岑遠停頓了下,低沉的聲音聽上去是真切地難過,無法令人不動容,「這份關心對你來說只意味著枷鎖嗎?」
程傾可不認為那是關心,起碼不完全是。
當初他利用來將自己和趙晨陽深夜出門的消息傳遞,那些在公寓樓里早先蹲好的岑遠的人手,早在他有意讓岑遠發現自己和趙晨陽的私聯之前,或者說是他自住進那棟公寓裡的最開始,便早就已經被程傾發現在那了。
那當然不能是保護。這份關心也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是岑遠為了消弭自己與生俱來的懷疑,從而達到自我平衡本就會做的事。
和現在一樣,雖然程傾的確沒什麼值得信任的地方,但岑遠的低落情緒也只是因為他在為了自己的不信任而感到愧疚罷了。
可程傾不能戳穿他,也不會戳穿他。
一直都是。
他只會輕車熟路、毫無破綻地扮演著一個深愛著岑遠的人,在自己心裡那關還並未過去的同時,急於解釋卻又不想太顯焦急,用平平的語氣彆扭地快講道:「哥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不希望自己的愛人誤會受傷。
岑遠不說話,程傾漸漸凝聚的目光也是一凜。過於焦灼難做的情況令他安撫躁意般緩慢地舔過牙床,接著軟下聲道歉:「對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
沒覺得自己哪裡有問題,所以只能為傷害對方再次地說:「對不起。」
接著,程傾弱弱地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