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鸢把热了馒头,在锅中煮了蛋,转过身来便发现阿岁在认真地注视着她。
叶鸢莫名有些不自在,掩饰般地对着阿岁投去疑问的目光。阿岁会意,摸了摸鼻子,温和地回答:「我从未做过饭,想学学看叶姐姐是怎样做的,以後也能帮得上忙。」
叶鸢在心中暗暗点头,这般说来也就合理了许多。叶鸢在纸上写道:「君子远庖厨嘛,这种琐事一般女人做就好了。」
阿岁皱了皱眉,想说些什麽,没说出口。
两个人坐下吃饭的时候,阿岁一直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甚至馒头都抵在了下巴上自己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往嘴里送。
叶鸢伸手在阿岁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叶鸢看着阿岁茫然地看向自己,在纸上写道:「想什麽呢?」
阿岁白皙的面颊上染上些许粉色,张开嘴一字一句地说道:「做饭不是一定就该女人做的事。」
叶鸢没想到都过去了好半天了阿岁居然还在想这件事,她挑了挑眉,示意阿岁继续。
阿岁看着叶鸢没什麽反应反而有些着急:「民以食为天,做饭不是男人不可触碰的事。不能理所应当地觉得这些小事就是女人才该做的。」
叶鸢有些诧异,阿岁不是女孩,也不会做饭,怎麽会在这件事上这麽纠结。
「我有一个认识的阿婆,她在军营的伙房工作。虽然只是做着普通的饭菜,但是战时伙房的饭菜供给对於军队来讲十分重要。听她说军营的伙房师傅有男有女,大家都是分工做着同样的事。叶姐姐,在这种差事上是不分男女的。」
叶鸢甚至没听明白阿岁想说什麽。
自己不过是随口应和,会做饭的当然不是只有女人,宫里的御厨,自己居安楼的掌勺,不都是些男人。
阿岁对上叶鸢那种「你在干嘛」的眼神,也意识到自己说地有些混乱,於是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讲述道:「阿婆的夫君是个酒鬼,每月都会拿走阿婆手中的月例。阿婆有时得了伙房剩下的饭菜拿回家给两个孩子,可通常两个孩子一口都吃不到。後来酒鬼的胃口和胆量都被撑大,找阿婆要银钱甚至都要到军营去了,在军营伙房闹得不可开交。」
阿岁顿了顿,叶鸢写道:「後来呢?」
阿岁面无表情地说:「阿婆的酒鬼夫君喝酒时,要女儿打水。可那姑娘打来的洗脚水不够烫,直接被酒鬼扔出去的酒坛子砸死了。事情闹得大了,甚至惊动了将军。将军问罪时,那男人哭着嚎着说自己的婆娘就是个做饭的,在军营做饭挣下来的银两本就该是自己的。这是他的家事,做饭和上交钱财本就是阿婆该做的。」
叶鸢从认识阿岁开始,还从未见过阿岁这样冷漠的神情。叶鸢心神一动,好似想通了什麽,但是仔细捕捉却又抓不住头绪。只好继续问道:「将军怎麽说?」
「将军并未理睬他,」阿岁的神情逐渐柔和,可说出来的话却和神情不那麽相配,「将军找人去阿婆家查清这些事全都属实,直接按照军法把那酒鬼砍了。」
「那阿婆会怨怪将军吗?」
「阿婆知道那酒鬼失手杀了自己女儿的时候,就已经恨毒了他。将军也问了阿婆的打算,听到阿婆不想再与那酒鬼过下去了,才下了令。阿婆又哪里会怨怪将军。」
军营……这般行事听起来倒像是传说中自己那位师叔,镇南大将军白明烁的作风。
叶鸢心中思量着,也就在纸上问了出来,「阿岁原来还认识军营的人。可若是在军营做工,阿婆该是生活在边境才对,怎会与阿岁相识?」
阿岁的手心偷偷出了一层薄汗。
可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说:「阿婆还有一个儿子。寡母也不好在军营继续生活,只好投奔表亲,我刚好与她表亲家中相识,才知道这些故事的。」
阿岁不想骗叶鸢。
可有些事说得太细,叫叶姐姐了解得太多,被有心人利用,不仅是自己会有麻烦,更重要的是叶姐姐的处境会变得危险。
阿岁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叶姐姐,我讲阿婆的事情是想说,叶姐姐你不能认为像这些琐事就是女人理所应当该做的。阿婆若是能明白自己在家做饭,在军营做饭挣钱是在为全家能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该为她酒鬼夫君做的,也许她就能早一点反抗,或许她的女儿就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