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不睬。
「咱们还是好兄弟吧,说真的,我不愿同你绝交。」
「哼!」
「大不了我把糖借给你咬一口。」
「哼!」
「两口总行吧。」
罗德扭了扭身,心里有点动摇,但他不想显得自己的友情很廉价,搞得好像他是个一口糖就能买到的便宜货,所以还是很有骨气的:「哼!」
「得啦,我愿意叫你咬三口,不能更多,这是我的底线。」佩里忍痛做出最大的牺牲。
罗德终於回心转意。
两个孩子和好了。
但他们很快又产生了分歧。
佩里满脸心痛:「你——你注意些,照这个咬法儿,两口就把糖咬没了。」
「别那么小气,佩里。」
「不是你的糖,你当然不心疼。」佩里急得跳脚,「快点还给我!」
「说好了三口,你可不许反悔,不然大家都会知道你佩里·夏普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你——!」
等罗德咬完三口,那块太妃糖连渣都不剩了,佩里心疼得滴血,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和罗德分享糖果!
「咕嘟!」旁边传来响亮的咽口水的声音。
山姆·斯托克,伐木工的儿子,因为过於老实,有时候显得有那麽一点儿傻气,看见两个小夥伴在那里分糖吃,馋得口水直流,偏偏又老实得不知道分一杯羹,只好嗦自己的手指头解解馋。
「山姆,你怎麽这个时候才到。」佩里问道。
山姆老老实实回答:「昨天睡得太晚了,自从得知威尔逊家收养了一个女孩,我妈妈就像疯了一样,把这件事唠了半夜,害得我今天差点儿起不了床。」
佩里评价道:「斯托克太太昨晚还专程来找我姑妈说了这件事,说是来借盐,可她借完之後还不走,足足说了半个钟头。」
「女人都这样,」罗德不屑地说,「但凡有个什麽消息,她们就像嘎嘎叫的鸭子,把消息散播得全世界都知道,要不怎麽说是『长舌妇』呢,千万别指望女人能保守什麽秘密,她们一准儿把你卖个精光,连裤衩颜色都给你卖掉。」
三个男孩对女人这种不可理喻的生物发表了一番高见。
随後,佩里说起了正事:「别闲扯了,老兄,咱们还得去拔布朗家那只大狗的狗毛呐。」
在孩子们中间,有这麽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假设你能拔到一只八岁公狗的狗毛,再对着狗毛念上一段特定的咒语,就能得到一个可以驱散霉运,带来好运的护身符。
布朗家的狗今年正好八岁,因此成为了这几个孩子的迫害对象。
佩里觉得自己最近特别倒霉:「上个星期,我带了一窝耗子去主日学校,打算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哦,你知道的,那些拼写和算术无聊极了,不能想像什麽样的家伙能发明出上学这种残酷的刑罚,他的心肠一定黑透了,坏透了。
「本来,我将那窝耗子放在抽屉里,想着上课的时候摆弄一下,我发誓,我将它们藏得很严实,绝无可能逃脱,可耗子偏偏就跑了出来。
「这不对劲,罗德,我敢肯定有小鬼对我念了咒,教我背时倒霉,不然,耗子怎麽会跑出来叫人发现呢?」
罗德和山姆一致认为佩里的说法很有道理。
佩里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琼斯小姐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姑妈,害得姑妈罚我背了一天的圣经,那真是令人绝望的一天。」
「再後来,」佩里滔滔不绝地继续说下去,「我们去牧师家炸粪坑——事先踩好了点,保证可以溜掉,绝不叫他发现炸粪坑的到底是哪个孩子。」
「谁能想到,当时牧师太太正在附近,把我和罗德逮个正着,费伊姑妈得知这事,将我一顿好打,这一切都因我太过倒霉的缘故!」
罗德终於发话了:「敢情上回炸粪坑被抓,是因为你的霉运将我连累了。」
一面说,他一面往旁边走了几步,跟佩里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沾到了这小子的霉运。
佩里神色不快:「你这是什麽意思,罗德?」
罗德说:「你觉得是什麽意思,那就是什麽意思罗。」
佩里盯着他:「不,我不知道,你说呀,罗德,你既然做得出,又怎麽不敢挑明?」
罗德乐了:「我是给你留面子呐——而你却不领情,既然一定要我说,那就告诉你好了,因为我不想和你一起倒霉,听——明——白——了——吗?我——不——想——和——你——一——起——倒——霉!」
佩里肺都气炸了:「罗德!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难道我们不是好兄弟?」
「好兄弟就得一起倒霉?」
「那当然,好兄弟就该患难与共,你也是这麽认为的吧,山姆——山姆?」
在佩里的目光中,山姆小心往後退了几步。
佩里气坏了:「你们——你们——好极了!」
他气呼呼地说:「兄弟情谊如此经不得考验,别怪我以牙还牙,罗德,你听着,下次别想吃我的太妃糖,别想!」
罗德立刻面露难色:「别这样,佩里,上回我偷了爸爸的一杯淡啤酒,不也分了一半给你吗?」
「哼!」佩里不为所动。
罗德左思右想,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後,到底还是觉得兄弟情谊更加宝贵,於是视死如归站到了佩里旁边,雄赳赳气昂昂地说:「看在兄弟情的份上,咱们一块儿倒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