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的梁邱起梁邱飞两个都是被这一声惊了一下,兄弟俩对视一眼,各自缩了缩脖子一言不发地转头,专心致志地骑马前行。
并不敢管。
方弗盈看着被自己一声镇住了的霍无伤,深吸一口气:“你与嫋嫋定亲前与定亲后,是否有些不同了?定了亲后她反而不待见你了吧?”
霍无伤动了动嘴,紧皱眉头。
方弗盈冷笑一声:“求亲前你问过人家女娘的意愿么?你可是在人家点头之后才去陛下那儿求的?你没尊重人家,让陛下的强权强压了人家,便活该这会儿不被人家待见。”
“我……”
“事先不问人家意愿,不去了解人家想法,一意孤行,选了个她根本没办法拒绝的场合,硬生生用皇权强压着成全了你的愿望。不论你初衷是好是坏,这般行事,也叫尊重?”
马车内一时沉默下来。
“子晟,将心比心,你为何不多想想你自己?譬如陛下,真心疼爱你,行事桩桩件件的初衷都是希望你好,这慈心不用多说。可你觉着如何?陛下早几年怕你危险想拦着你上战场,你愿意听么?陛下希望你早早成婚生子,为你相看全都城的女娘,你愿意做么?陛下不知真相只以为凌益真是……为了你的名声劝你去见他缓和关系,你心中又痛快么?”
“……”
“你自己都不愿不喜的事,怎么就这么理所当然地用在旁人身上?你的心是真的,人家就应该高高兴兴接着?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以为你应该很懂得的,强权之下,难有真心。”
凌不疑这一次沉默了很久,而后突然抬手,在不算多宽敞的马车空间内,对方弗盈拱手深深低下头:“谢阿姊提点,还请阿姊教我。”
方弗盈也没去扶他:“教你?我最能教你的已然告诉你了,端看你自己能不能做到。嫋嫋幼年过得不好,如今也……她被放弃太多次,总是怀疑看低自己,你最该让她体会到的是将她放在平等位置上的尊重,最不该让她感受到的便是如她过去所遇那般从上而下的俯视压迫。”
“……是。”
“……我先前说我喜欢她,还真不是因为你。就算不是与你定了亲,换了其他地方遇到这样的女娘我一样会如今日一般喜欢。她很特别,很耀眼,是个不愿做笼中鸟,而愿为天上鹰的女娘。子晟,不论如何,我不想看到这样难得的女娘被人折了翅膀,即便是你,也不行。”
“子晟明白了。”
……
进了宫,文帝宣后越妃三人都在等着,倒是并未见其他皇子公主在场。
文帝没等方弗盈和霍无伤行完礼就大步走过来一手一个把人扶了起来。
其他时候必定更得文帝目光的霍无伤此时却是“失宠”了,文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几年不见的方弗盈,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你啊你啊,还知道回来!”文帝忍不住地瞪着方弗盈:“朕顺了你的心愿,帮你瞒着子晟你要回京的消息,今日你回来了,先去了人家婚宴,又带着子晟回了你那冷冷清清的公主府,就是不知道进宫来看看朕!”
方弗盈跟总是板着脸的霍无伤不同,寻常时候脸上总是挂着笑,既温和又亲切:“陛下您可冤枉我了,我这着急赶回来蓬头垢面的还不曾好好收拾,去楼家那是恰好进城时听说了,也感念曾与何将军相识一场便去瞧了一瞧。弗盈本就预备明日一早,把自己收拾干净妥当了,就进宫来给陛下皇后和越妃请安,好让陛下瞧见我精神抖擞的模样,那瞧着不是更加舒心些?”
宣后抬袖拭了拭眼角:“你啊,自小便是这般,最有主意了。”
越妃也笑道:“可不是,几年不见你这张嘴还是这样能说会道,惯会哄人的。”
方弗盈做出一副委屈模样:“弗盈可是字字真心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文帝拍了拍方弗盈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外面,非说什么东南一日不安稳下来便一日不能离开,那臭脾气犟得跟子晟一样一样的!如今可算是愿意回来了,这就好啊!不然你在外面一个人吃苦,朕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总觉得对不住方贤弟。”
方弗盈笑着微微点头。
文帝这时瞥了一眼方弗盈身边的人,便顺势开口:“如今子晟也定亲了,眼瞧着便要娶新妇了,可算了了朕一桩心事。现下便是你了!你比子晟还年长几岁,还孤孤单单一个人。先前离得远朕管不着你,哼,如今可算是到朕眼皮子底下了!”
方弗盈后退一步,做出一副受惊模样:“呀,陛下您要做什么呀?”
文帝一指她:“还能做什么?你呀你呀,自然是给你选个好郎婿……”
“陛下!这事儿急不得。”
“什么急不得!朕急得很!”
“那您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弗盈安排了呀!”
“什么随随便便?你就这么看朕?”
“您看啊,子晟这是找到一眼万年心甚悦之的女娘,才动了成婚的心思,那我也得如此啊,怎么也要是个我看得上,觉着喜欢的人吧?”
“那朕便给你找个最优秀的儿郎!”
“陛下,我得先说一句,这可真不能怪我的。您瞧,子晟是我阿弟,我这眼里瞧见的标准都得是这个档次的,这满都城,这个标准……”
文帝一噎。
在这位老父亲眼里,他的子晟就是这世间最好的儿郎,自己的那些个儿子都是个个比不上的,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觉得满都城看过去还能找得见比自家子晟还好的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