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这才将人认出,这陈伯原是白又卿身边的老仆,此次去奉郡接人,正是他与白家两位公子同行,白又卿死后他也跟着失去了踪迹。
岑云川皱眉道:“你怎在此处?”
“老奴为了上山,差点没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摸上来,见那前山守卫重重,近不了殿下身旁,只能暂躲此处栖身,寻求机会……未想到老天应我所求,竟真的见到了殿下!”
“陈伯!”白榆却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把抓着他的手,好似一口气缓不过来了似,急喘几下,才吐出一句话,“我哥,我哥……他,他还好吗?”
陈伯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岑云川,又扭过头,急急向失言的白榆递眼色。
白又卿已死,这个消息还是白榆自己那日当着众臣的面亲自确认的,因他这句话,白又卿的死讯在京中算是已经板上钉钉事实。
可如今白榆见到他仿佛理智已经全失,只抓着他反反复复问着一句话,像是早就知道白又卿还活着一般,“你只告诉我一句,他,他可好……”
“大公子命硬,侥幸还活着。”陈伯无奈,只能就着他的问话道,“他既受殿下重托,还有使命未能完成,自不会轻易让自己丢了性命。”
白榆这才缓过神,慢慢回头,用一双红彤彤的眼,带着愧疚和不安的看向了岑云川,嚅嗫半天才小声道:“殿下,对不起,那日……我没有说真话……”
他打小就在岑云川身边玩混惯了,最会倚仗太子的势,又是个口无遮拦的急性子,平日里家里管束严了,他便会偷跑到北辰宫躲上十天半个月,等父亲和哥哥气消了再回去继续讨人嫌,岑云川最爱他这直爽不拘的性子,平日里也没少包庇他,他整日里也最爱跟在岑云川屁股后面溜达。
任谁看来,他都不会背叛太子。
可他偏就撒了这么个弥天大谎。
“我实在是担心哥哥性命,这才……”他站在原地,着急忙慌的解释道,“这才当众说了谎,坏了殿下的大事……”
可岑云川看都没看他一眼,反倒弯腰亲自扶起陈伯,和蔼问道:“你家大公子可好?”
陈伯颤巍巍抹干净眼角的泪水道,但眼泪却越擦越多,“出事那日,公子强令我先逃,但我怕他出事,不肯离去,便藏身于农户掏的地窖里,见公子被人迷晕后掳走,我便一路追去,公子醒来后可能现了我的踪迹,半途给我留下标记传信,让我回京,向殿下禀告。”
陈伯被他扶起,连忙恭敬往后退了半步,这才道:“公子让我转告殿下,赵氏派出的几路兵马动向和前郭城的城防图,他都已全背在心里,只是他尚不清楚抓他的人是何人,又打算做些什么,所以一时没法脱身。”
“孤知道了。”岑云川点点头,见陈伯是真心为白又卿的事情感到担忧,于是在一旁劝慰道,“放心,你家大公子定然会无事的。”
白榆听着他们一问一答,开始有些茫然,后面忽然就懂了,张大了嘴道:“……殿,殿下……早就知道了!?”
“您派我哥去,实际上也不是为了押送人!?
陈伯见自家二公子到了这个关头还是懵懂无知模样,有些痛心疾道:“殿下看重大公子,此物奉郡自然是委了重任的,本也没打算瞒着二公子您,可……”
可奈何您还真空有一双眼和一个漂亮脑子,关键时候竟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这后半句话被陈伯默默吞回了肚子里。
“奉郡既有异动,孤不得不提前做打算,只是那赵主狡猾,一出事便封了全城,孤的探子没法将线报送出城来,孤只得顺水推舟,假借押送敌将入京的事,让你哥去奉城一趟,想办法与探子接上头,好将消息传回京里。”岑云川这才扭头,盯着白榆,冷冰冰道。
白榆嘴张合几下,最后紧紧闭上,诺诺不敢言,脸上渐渐显露躲闪神色。
“说说吧,你是从何时起当上叛徒的?”岑云川在椅子上坐下,翘起腿,摆出了一副审讯的架势来。
白榆咣当一声,原地跪下。
见他不吱声。
岑云川冷笑着道:“孤如今虽也身陷囹圄,可这从人嘴里掏话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白榆见状,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崩塌的更是所剩无几。
陈伯心疼了,急道:“殿下,您看在大公子面上,就不要追究二公子的事情了……”
岑云川却不理会他的求情,自顾自的地道:“不肯开口,那就休怪孤不要念往日情分,上点手段了。”
陈伯跪在白榆身前,用自己身体将人挡住,苦苦求情道:“大公子知道二公子脾性,所以临着出前,曾叮嘱过老身,说若是此行中二公子犯下过错,望殿下看在他拼着一条命的份上,饶过二公子这次。”
他虽常年跟着大公子行走,可这二公子却也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他也知道,这二公子更是自家大公子放心尖上含着的人,如今大公子不在身边,二公子更不能有任何闪失。
岑云川本就是吓唬人的,见陈伯如此忠心耿耿,终是不忍,于是挥了挥手,让前来凑氛围的右率卫都挥退后,叹了口气,才冲着白榆怒其不争地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跟个鸡崽子似的,整日离不了你爹和你哥的翅膀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