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女士”的债,他一定要还!丹妮脱去上衣,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会让他受尽折磨然后慢慢死去,折磨他一个星期。不对,一个月!她踢掉靴子,把裤子脱到脚踝,然后用脚踩掉裤子踏出去。好了,现在她站在午夜的恐怖城堡正中央,身上只有内衣裤了。哦,还有袜子。她重新把靴子穿上,但也没觉得好到哪里去。她在备用包里准备了好看的内衣裤,虽然她并没有料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不过她猜在世界上的各个角落应该经常会有人在做着这样的事情吧。
她试图让自己的大脑停下来,不要再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像她爷爷常说的“想要打消已起的念头是很难的”。“小亨利”站在丹妮面前,循着朦胧的光,丹妮只能看到他身上的防弹背心和他脚上的军靴。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吗?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能让丹妮半裸而且手无寸铁地站着显得他很强大?呵,这
就是他的目的,他想让她感觉自己弱小又无力。但是为什么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呢?他到底在等什么——等着再叫她一声“女士”?
难道她脱得不够干净?
丹妮心里升起一阵愤怒的寒意。如果他还要她脱衣服,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如果她一直在他面前站着不动,可能过一会儿她就会冷得发抖了,要是让“小亨利”看到她狼狈的样子,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丹妮伸出大拇指,钩起一边肩带,轻轻往下拉,无言的表情似乎在愤怒地质问他。她明确地知道如果小杀手点头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那样的话什么计划她都顾不上了。
不,她错了…“小亨利”尴尬地摇摇头,移开视线,看看她,又移开了视线,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好像他在努力尝试不直视她。
丹妮想起亨利在她房间里的情景——她换衣服的时候亨利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她恍然大悟。这不是“小亨利”的权力游戏——他现在是尴尬了。不,比尴尬还要严重——他感到很羞耻。
“好,”丹妮心想,“你就难受吧,野种。”这句话倒是说得没错——克隆人都是野种。而且他们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母亲,所以更加称得上是“野种”了。也许今晚结束之前,她能找机会当面骂他一句。
“请转过身。”他说。
丹妮差点儿露出凶恶的表情,但是她忍住了,嘴角勾起
一个转瞬即逝的轻蔑微笑。然后“小亨利”就靠近了她,那一刻,丹妮真后悔自己只是讽刺了他一下,还听了他的话乖乖转身。本来她脱衣服就已经是屈服于人了,这么快就听从他的下一个指令一定会让他觉得丹妮已经承认了他的主导地位。这是第一个教训:下一次哪怕是有人用枪指着她让她脱衣服,转过身,她一定会直接拒绝。这些人能怎么样呢,杀了她?如果他们本来就打算杀了她,那她才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松。
第二个教训:她刚才可真乐观。她也未免太骄傲了吧,未必能活过今晚呢,就想着“下一次”的事情了。
丹妮那乐观的幻想几乎瞬间消失殆尽了——“小亨利”的防弹衣碰到了她的背。“小亨利”的手指快速掠过她的身体,从脖子到大腿,丹妮只能不断强迫自己不要有丝毫畏缩。虽然“小亨利”用手指检查着她的身体,但是她也能感觉到他在尽量避免身体接触,尽量不带任何情感地完成这件事,好像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就像他刚才躲避她的目光那样。他几乎做到了……几乎。倘若你一开始就对某件事情感到羞耻,那么后来再怎么努力剥离情感,试着波澜不惊地去做这件事都是不可能的。
“小亨利”正在用手梳着丹妮的头发,她开口说道:“看来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谨慎才能活命,女士。”“小亨利
”说。丹妮决定要把折磨他的时间再加一星期。“您可以穿上衣服了。”
丹妮刚把衣服穿好,“小亨利”就递给她一部手机,说:“打给他。”
丹妮犹豫了,不过想想现在不合作也没有什么好处。她敲出一个号码,他接过手机,开了免提。
铃声只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
“喂?”亨利说。
“二十分钟后,我会朝扎卡列夫斯基特工的后脑勺开枪。”“小亨利”说。
丹妮听到亨利像是血压瞬间飙升了一百度似的大吼:“你的任务是把她安全地送回——”
“我的任务是杀了你。”“小亨利”说。丹妮瞬间感觉一股寒流在血管中奔腾。他们的声音就和他们的脸一样,完全相同。现在好像是亨利人格分裂了自己和自己吵架似的。
“你知道地下墓穴的那间石英墓室吗?”
“噢,该死,不行,”亨利生气地说,“必须要在我看得清的地方。我要看到你。”
“现在只剩十一分钟了。”“小亨利”说完,挂了电话。虽然刚才在电话中他很强硬,但是他看起来却有点儿不安。丹妮猜他听出来他们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小亨利”注意到丹妮在看着他,于是朝大门走去,说:“我们要去兜一圈了,女士。”
她决定再把折磨“小亨利”的时间延长一周。
出租车两侧的窗户下都贴着看起来很官方的黑黄格子长条,车顶上还亮着“TAXI”的标
志。但是“小亨利”告诉她这种车叫“土狼车”,是专门宰游客的黑车。
“他们也不会放过那些喝得醉醺醺分不清真假的醉汉。”他说着,拿出手枪朝司机走去。“哥们儿,今晚休息一下。明天改行吧。”小杀手冲着飞快逃窜的司机背影大声喊道。
“凡是车门或车篷上没有公司标记的都是土狼车。”他继续向丹妮说明,“这样你就能分辨哪些是真的出租车,哪些是山寨的了。坐进去,你来开车。”丹妮照做。“小亨利”坐到了丹妮后面的座位上。
“兄弟,去哪儿啊?”她神经质地哈哈笑了起来。
“你又不是真的出租车司机。”他酸溜溜地回道。
“照你刚才说的,被你赶跑那家伙也不是真的,”丹妮不甘示弱地说,“不管我是不是,你都得告诉我目的地是哪儿吧,还想不想去了?”
“雅基教堂。”“小亨利”用低沉得近乎咆哮的声音说着。
“雅基教堂是吧?听起来是个好地方。你要给我指路。”
“那也要先开起来我才能指路吧。”
丹妮启动出租车开上路。匈牙利的出租车和普通的车没什么不同,不过她在换挡的时候有一种用小撬棍去推沉重的大铁块的感觉,操作起来费了不少力气。好在这个时候布达佩斯的街道上基本没什么人了,所以除了她自己和“小亨利”,她应该不会伤害到别人。当然,伤到她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她有一种预感——这辆车上是没有安全气囊的。
“抢出租车这一招很高明。”丹妮开了一会儿车,一边说一边调整后视镜,这样她才能看到“小亨利”。
“欸,你是哪里人啊?”他们的目光在后视镜中相遇,“你这么拘谨又讲礼节,感觉应该是南方人。”
“小亨利”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不好意思,我觉得现在不要聊天比较好。”
“又来了,”丹妮的语气还是很轻松愉快,“佐治亚还是德克萨斯?”
“我们不说话比较好。”
丹妮原本想问他“这么冷漠是不是觉得屠夫不能和小羊羔做朋友”,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没必要惹他生气。但是她也没打算让他太好过,她才不是什么小羊羔。
“听着,如果你打算把我当成诱饵,甚至打算待会儿杀了我,那至少让我在死前说说话吧。”她从镜子里匆忙瞪了他一眼。
“小亨利”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说:“我在亚特兰大的边界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