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到底望了多久,直至天色渐暗,三人一道用了晚膳,将小琳琅送回家时已至深夜。
月明星稀,天际云海翻涌,似是有场大雨将落。
从小琳琅家里出来,崔迎之与屈慈并肩走在回小楼的路上。
她似乎有些困乏,打了个哈欠,嘟囔了一句:
“好累。”
屈慈微微垂首,瞥她一眼。寒凉月光微弱,叫人看不清前路,也看不分明身边人。
他毫不留情道:“谁让你自找麻烦。”
明明直接把人送回家就行。何必做多余的事情。
“小孩子本来就该多照顾一点。”
“要是换成你这把年纪的,我肯定直接让你滚回家。”
崔迎之睨他一眼,不满他这副浑然不放在心上的态度。
一想他幼时境遇估计并不怎么好过,更别提受照顾,崔迎之到底没说什么。
她边走,边抬头凝望着天光黯淡的残月,似是陷入回忆,又似是在解释今日所为:
“我以前脾气不好,有一回跟我师傅闹别扭了离家出走,我师傅就走街串巷一户户敲门,从天明到深夜,找了大半个城。”
“那段时间各种糟心事堆积在一起,我师傅那种被打断骨头都不肯吭一声的人,找到我的时候眼睛都是肿的。”
那个时候,年幼的崔迎之被由情绪击垮的沈三秋紧抱在怀中,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个世上会毫无保留关切她的人,真的只剩下她师傅了。
残月也被烟云掩住,恍然间失色,唯余天边星子无声明灭。
提及过往时,崔迎之的眉目总是淡然,平和,偶有几分失意但也恰到好处,不会引人过多在意,就好像那只是万千情丝中微不足道的一缕。可总有几丝从细微处流露出的愁苦自心扉逃逸,无处遁藏。
连只单单望着她的人,似乎也能尝到这沁入心头的悲苦。
屈慈无可奈何地想:
她整日把想她师傅挂在嘴边。但是真正想念的时候,却又从不直言。
浣溪沙(七)要不要抱一下。……
屈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保持缄默。
他应该耐心地,安静地当个纯粹的聆听者,在恰当的时机再说两句无关痛痒的安慰。第二日则装作一切如常,仿若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把这些事情掩埋深藏,再不主动提及。
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他再擅长不过。
只是或许是那份恼人的悲苦逃逸游走间无意钻入他的心尖,也堵住了他的心头。
屈慈既没有保持沉默,也并未趁虚而入说些什么虚情假意的场面话。
他就这么看着崔迎之颈边碎发,平静道:
“崔迎之,日子还长着呢。你以后还会遇见很多人。”
你不会永远孑然一身,总会有新的人迈入你的生活。疗愈伤口或许会花费很长一段时间,这些人或许也永远比不上你师傅。
可光阴无情,再刻骨铭心的爱恨也终会随流水消减东逝。
所以,可以不要那么难过了吗?
崔迎之并不认同屈慈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