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片子,说了她几句就闹脾气,一转头功夫就找不到人了。到现在快一个时辰了,问了邻里都说没见着她,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万一被拐子拐走……”林婶越说越急,捂着心口,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崔迎之赶忙扶住她:“您别着急,邻里这么多人看着呢,生人很难下手,小孩子一个人也走不远的。”
再多的宽慰都只是徒劳。
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
林婶失魂落魄地同两人道别,继续去寻人了。
两人进门。
到底是邻里,这些日子也积攒下几分情谊,崔迎之有些担心小琳琅当真出什么事儿,跟屈慈商量着去周边帮忙找人。
屈慈却说:“什么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姿态。
不过到底没有拒绝崔迎之的提议。
他不疾不徐地将凳子放下,没急着出门找人,而是打开了后院的门。
白日晾了被子在外头,晚上可能落雨,得快些收回来。人丢了这么久,左右也不差这点儿时间。
好巧不巧,一开门,就见一个雪色团子颤颤巍巍蹲在门前。
垂首,屈慈和红着眼蹲在门前的小琳琅四目相对。他毫不犹豫地回头,喊:“崔迎之。”
……
既然找到了人,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崔迎之将冻得发抖的小琳琅领进门,找了块儿能坐人的地方安置。屈慈则给两人备好薄毯热茶,紧接着去隔壁给林婶报信了。
小琳琅之所以会出现在后院,是因为她和家中闹了矛盾,头脑一热就想来投奔和她关系亲近的崔迎之。
后院有一面院墙与隔壁林婶家是共用的。
这墙本也不高,崔迎之不用踮脚,伸手就能摸到墙檐。再加之墙边还摆着箩筐垫脚,林婶家后院又有个老旧长梯。
于小孩而言,翻过来虽有些危险,但也不算困难。
只是今日不巧,他们刚好不在小楼,出门前还把后院的门锁了,以至于小琳琅既进不去小楼也回不了家。
秋月萧瑟,气候转冷,晚间更是寒凉。若不是崔迎之和屈慈赶回来,小琳琅还不知要在外头吹多久的冷风。
耐心听完小琳琅语序混乱逻辑不通的絮叨,崔迎终于弄清了这场闹剧的根源不过是寻常口角。
她用锦帕给小琳琅擦了擦眼泪,试图跟她讲道理:“你娘那边我一会儿去帮你说说。她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她应该跟你道歉。你自己偷跑出来害得你娘担心,也该跟你娘道歉对不对?”
“我娘才不会跟我道歉。我也不要。”小琳琅抽噎着,有些犟。
世上绝大多数父母亲长都是不愿意对子女小辈低头的,因为抹不开脸面,也放不下姿态。
崔迎之记忆中虽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知道这才是普罗大众的常态。
——沈三秋那样会抱着她抱头痛哭的才是个例。
她沉吟半刻,摸了摸小琳琅细软的发髻,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
这样的情况若换作沈三秋定是手到擒来。可惜她从来都是被哄着惯着的那个,总归没能从沈三秋身上学会点儿安慰人的法子。
崔迎之叹了口气,两手托着下颚,跟着小琳琅一块儿愁眉苦脸,“那怎么办。三娘姐姐总不能把你娘打一顿逼她给你道歉吧?”
刚知会完林婶,才从隔壁回来便听到崔迎之这番言论的屈慈脚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将备好的糕点端上桌案。
暗自思忖:崔迎之好像一点儿都不会带孩子,可别把人孩子带歪了。
小琳琅似乎误解了这话,吓得直打嗝,原本将停的泪意又见扩大之势:“别……别打我娘。”
崔迎之轻拍了两下小琳琅的后背:“我不是要打你娘。只是做错了事总得有个说法是不是?你不要你娘给你道歉啦?”
小琳琅摇头,仍是抽噎:“是我先……先惹娘生气的。我该道歉。不要打我娘。”
峰回路转,小琳琅态度转变,也不知是想通了还是被崔迎之吓的。
“那一会儿回了家,要好好跟你娘说话哦?”
小琳琅乖觉地点头。
“疏导”效果初见成效,崔迎之也松了口气,毫不吝啬地夸赞她:“我们小琳琅真是太厉害了。我小时候跟我师傅吵架,从来不敢跟她道歉。”
在一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屈慈喝着热茶,瞥了她一眼。
不论是道歉,还是道谢,对如今的崔迎之来说似乎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总能当玩笑话脱口而出。
她小时候竟然比现在还别扭。
崔迎之见小琳琅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便换了话风,温声细语地同她商量:
“以后什么时候不高兴,你要是愿意,可以跟三娘姐姐说说。我不行,也可以找煤球说。”
“只要你想过来,不论白天还是夜里都行。来之前记得跟你爹娘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对了,今天爬梯子过来,是不是还挺好玩儿的?明天让你屈哥哥去买个梯子摆后院好不好,这样从后院来去也方便。箩筐堆在一起不太稳,下来容易摔着,总归不太安全。”
小琳琅回应着崔迎之,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屈慈看着她们二人继续闲话。
他从来没见过崔迎之用这么柔和的语调跟人说话,她往常总是一副得过且过半死不活的模样,平和中透着股颓丧。
且在他往日印象里,崔迎之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做什么事儿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往往有头没尾,随心而为。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哄小琳琅这么久,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