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墙灼灼盛放的炮仗花就像燃烧的烈焰,玉求瑕站在它们之前却丝毫不逊色,反而美丽得更加惊心动魄、不可逼视。
玉求瑕抬起手,似乎是想触摸他的脸,却在最后一刻缓缓收了回去,还后退了一步,微微拉起一个笑容,看起来比哭泣还要哀伤,故作轻松地问他:“如果知道这个,你还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继心脏之后,他又感觉到了自己的眼泪,又冰又烫,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最终,他说道:“我会去的,我永远会去。”
然后他感觉玉求瑕抱住了他。
他抬手接住爱人的身躯,同时接住的还有深重的枷锁。
那种轻松的感觉瞬间褪去,他感觉自己疯狂坠落,落回了那具沉重疲乏、痛苦不堪的身体里。
眼前明明灭灭,他觉得胸腔剧痛,视线里胸骨高高耸起,双手痉挛着扯住领口,春节联欢晚会绚烂的色彩映亮整个屋子,可他吸不进空气。
他下意识挣扎,碰掉了茶几上的很多东西,但他爬不起来,窒息让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听见了很响很响的砸门声,想叫救命,却只发出轻微的咻咻气声。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梦还能连起来的?
第110章幕间14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思弄都在昏迷中度过。期间他迷迷糊糊醒来过几次,几秒到数分钟时间不等,恍惚感觉自己是在医院里,灯光明亮动荡,仪器的响声很吵,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好闻。
但等他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天花板高耸华丽,空气幽静清新,自己并不在医院里。
天顶正中间的吊灯粗看是纸面,细看竟是磨砂玻璃,灯面上手工绘制着一幅栩栩如生的工笔重彩《西厢记》,灯光透过色彩与质地不同的玻璃打出柔和又绚丽的光影,将整个房间的氛围都统治了。方思弄认出来,这盏灯出自国内首屈一指的玻璃大师闫老之手。
他大学期间最重要的一个纪录片作品拍的就是闫老的玻璃艺术,他当然不是主摄,只是导师的小跟班,但还是在闫老的玻璃工作室泡了小半年,亲眼看着这盏灯被吹制出来。
前年闫老与世长辞,手底下的作品都成为了绝品,现在的价值不可估量。
没想到这里有一盏。
这里是哪里?
他晕晕乎乎的脑子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随着神志的苏醒,记忆也逐渐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他似乎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些梦,好像梦到了胡刁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的画面,又好像梦到了玉求瑕,在一扇纯白璀璨的天门前,把他拉了回来。
所以是蒲天白他们成功了,自己已经出来了?
应该是。
他旋即又自我肯定到,他记得自己见到了那种可以称得上熟悉的白光。
跟神志一起慢慢恢复的是知觉,他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而那个被巨人撕扯掉手脚的画面也逐渐鲜明起来,残肢从自己面前掠过,带着一层血雨。
他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左手,然后就看到了玉求瑕。
玉求瑕趴在床边睡着,长发散开,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腕,那些头发也一起压在他的手上。
他感觉自己一动不能动。
然而这个画面似乎只存在了一瞬间,在他低头的时候,脑袋和枕头发出了摩擦声,玉求瑕应声醒来,直接与他四目相对。
他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正想说点什么,下一刻,玉求瑕忽然用鼻子轻轻拱了一下他的手掌下端。
这是一个刚睡醒时下意识的动作,以前他们都很熟悉,玉求瑕似乎很喜欢他手腕上的味道,虽然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一个如此微不足道、无关紧要的动作,方思弄的心跳却如同安装了马达一般陡然起飞。
玉求瑕自己却没有注意到,又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然后坐直,这时候才仿佛真的清醒,眼中的迷雾散去,声音有些哑:“醒了?”
方思弄维持着平日的严肃脸,问道:“这是哪里?”
他的嗓子更哑,前两个字几乎失声,应该是太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但他喉咙不干不疼,被照顾得很好。
玉求瑕说:“我家老宅。”
方思弄脑中立即浮现出那个被玉茵茵派来的司机接回这里的晚上,幽暗深长的园林小道,和这幢古宅。那是他唯一一次踏入这里,大概也算不上踏入,只是在门口溜了一圈。
之后,玉求瑕与他一起与这里隔绝,多年不曾回来。
为什么现在回到了这里?
玉求瑕接着道:“你在医院里住了五天,但因为身体被强化了,只要缓过那口气,之后身体恢复速度会很恐怖,为了你不被抓去研究,只能带你回来。”
方思弄脑子还是晕晕的,这么长一段话他没能一下子完全理解,顿了一会儿问:“为什么是这里?”
玉求瑕避而不答,站起身来垂眸看他:“我煮了粥,去给你端上来。”
说完转身欲走,方思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不得不停下来,垂头看着方思弄。
方思弄其实也是下意识的动作,自己都愣了一下,很快放开,不擅长编瞎话,只能开口道:“我梦见……”
他原本想说的是那片天国的场景,和那场梦里的玉求瑕,实话说,他现在满脑子都还是那个梦,但被玉求瑕的眼睛这么盯着,他又有点说不出口了。
那个梦总归都是他的臆想了。
他话锋一转:“我好像梦见了胡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