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听他一副背后有人的样子,他们会头也不回地走掉,不会多此一问。而很快,他们就发现停下来听他说话是个错误。
因为他们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名字。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一瞬间就笑出了声。看他们不信,他还想争辩两句,奈何嗓子实在不争气,再难出声,他没办法,只能继续往别院走。
他们本来只当他是喝多了,没想继续搭理他的,但见他还要过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其中一名弟子低头笑了一下,“没醒酒是吧?”
说着就把剑扔给同伴,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然后提起他的衣领,大步拖至湖边,道:“那我就来帮你醒醒酒。”
寒气笼罩在湖面,银色的涟漪一阵又一阵荡漾开来。弟子将他的头从冰冷的湖水中按下又拽起,如此往复好几遍之后,道:“这回酒醒了吧!”
然后弟子松开手,潇洒离去,只留他一个人还趴在岸边。
浸完凉水,头上传来阵阵刺痛,将这股寒冷感传遍身体。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反抗,也没有更多的力气爬起来,就着刚才的姿势,他长久地趴在原地,头悬在边缘,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湖水。
静谧的月光之下,湖面上的倒影虽然不是特别明显,却也勉强能看清他的模样。
等到聚拢目光,渐渐看清自己的脸后,震颤的感觉从胸腔一点点弥漫开来。
怎么会呢?
怎么会是巫苏的脸呢?
--------------------
他依稀记得,大半夜,他被林朝生叫醒,然后去了景容的房间。
之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之后,整个人就一直处在晕沉的状态中,那个奇怪的地下室,还有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充满迷幻,很不真实。
然后他抬起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猛地给了自己道耳光,打完后又起身前倾,一点点探出头,湖面的倒影也一点点出现。
是啊。明明失去意识的时候还在别院,醒过来就在其他地方了,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才导致他没细想。这一冷静下来,他才意识到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但他实在太冷了,冷得已经不想再去想任何事情,只想找个地方先睡他个一觉。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他用最后一丝清醒把自己带回了破落小院,然后从衣柜一股脑翻出一堆被褥或者衣物,就裹住了自己,闭眼沉沉睡去。
恍惚间,身体断断续续陷入高热,全身有一阵没一阵地疼,还坠入一段奇怪的梦魇,怎么都醒不过来。
梦里的场景很杂乱,有很多很多人,像一场战乱。天地色变,上空黑雾遍布,偶尔会有一丝光线从黑雾中穿透出来。那应该是个白天,又或许是晚上,分不清是太阳光还是月光。究竟是什么也不是很重要,因为眼前的一切都很暗,很难视物,只能听到兵戎交接的声音和歇斯底里的嘶吼。
这些声音一直响在耳畔,不得片刻停歇,吵得耳膜都在疼,渐渐的,还在其中听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欢呼声。后来,嘶吼声渐渐远去,上空一层一层的黑雾也越来越厚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朦胧中,他好像听到有人说,罪恶终将覆灭。
没有人告诉他被覆灭的是什么样的罪恶,但他知道那是一种怪物,奇怪的怪物。它们长着人的外表,却很是矮小,一双眼睛像摆设一样,从来不曾睁开过,死前发出了泣血般的嘶吼。
听说那些怪物不用眼睛也能看清东西。
最后一个怪物死掉的时候,一柄长剑刺透她的身体,把她钉在了一道黑色的高柱上,黑雾涌动,一道光线乍泄下来,正好洒在她的脸上。
他明明看见,她的眼睛是睁开了的,哪怕只是睁了一半。
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的眼睛,无神也无光。
再后来,大地亮起了火光,一切都被付之一炬,她应该也消散在了那场火里。
但他总觉得她那时在看他。
他被那双眼睛困在梦里,不管怎么闭眼,都会看到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看。
他被困在梦里很久很久,直到身上的高热褪去,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挣扎着醒了过来。
梦境的余悸散去,回归现实的那一刻,他感觉得到了某种救赎。
梦里真实无比,醒来就会觉得荒诞。
一场杂乱又毫无逻辑的梦罢了。
他从床上缓缓坐起,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就那样坐着,从天黑一直坐到天亮,然后才从床头摸出一块倒扣在桌面上的铜镜,慢慢移在眼前。
看到铜镜中的面容后,他蓦然一笑,摇了摇头,把铜镜放了回去。
好消息:找到巫苏了。坏消息:我变成巫苏了。
这和没找到是一个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就开始偏离原有的轨道,是从哪个环节开始出错的,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巫苏是那个唯一的突破口。
他还是要去找巫苏。
之前找不到,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他在哪里。
穿书本身就是一件很离奇的事,如今又穿到巫苏身上,因此他也就没有很难以接受,正相反,他很快就接受了,只是还不太适应。
毕竟,“温故”那副身体,才跟现世的他长得一样。
一年多以前,刚穿进书里的那几天,他就已经消耗掉了此生的惊讶和反叛,从此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很难让他的情绪再有太大的起伏。
如果可以,他甚至更希望穿成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