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味着即便他不做任何选择,自一出生就站在了妖族的对立面。
就在几天前的坠楼现场,他不但亲眼目睹了女生的坠亡,还意外发现了一只小妖。
一只很特别的小妖,明明看上去修为浅薄,身上的妖气却格外旺盛,尤其这小妖还是最难修炼的木族,一段丧失生机埋葬几百年的阴沉木,竟能修炼神速化出人形,让人起疑。、
在他半威吓半诱骗的追问下,小妖吐露实情:“很多年前,我还是一棵树的时候,有个很厉害的妖怪在我身上栖息,他的血滴下来,被我喝掉了。”
“里面强大的力量让我沉睡了很久。”
“等我再次醒来时,就变成手串了。”
他放走了名为乌木的小树妖,可这才没几天,竟然又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碰到了另一只妖。
大多数妖族都不喜欢与人类打交道,而是隐居深山远人处,要知道平川市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繁荣程度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妖出现在这里。
五年来平静的生活被这接二连三的突发情况打破得很彻底,一股子烦躁涌上揭园心头。
“你为什么在这里哭?”
陈美蔺听到声音抬头看向面前明显陌生语气却有些冲的青年,表情错愕:“什么?”
“你的亲人恐怕不该住在这里。”揭园环顾四周优美的环境,陈述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到底什么意思?”女人长相柔美,脸庞因为哭泣变得通红,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噙着晶莹的泪珠,她皱起秀眉,对这个青年的无礼感到不快。
“是我说得不够清楚么。”余光扫过无人的两旁,揭园薄唇轻启,“难道妖族生病也要来医院?”
话音刚落,女人见鬼似地站了起来,一张脸刷的白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
“你——”她说了一个字后就像被谁扼住了咽喉一般卡住了,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女人脸色发白,心里却有惊涛骇浪在翻滚。
“要再听一遍?”揭园冷冷地道。
“不!”女人的声音锐利,几乎和尖叫一样刺耳,她如临大敌般逼近揭园,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是什么人?”
可刚一靠近,女人又是一惊,不敢置信地望着揭园,嗓音干颤:“你、你是——”
怎么会……她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一个——
“我姓揭,昭然若揭的揭。”揭园厌烦了女人的一惊一乍,自报家门道。
果然!陈美蔺眼中不禁流露出瑟缩之色:“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揭园无视了这个问题,伸手从女人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揭园握在手里的,是一枚通体金红的羽毛,如烈火淬炼过一般闪闪发光,羽毛上所蕴含的气息和乌木身上的如出一辙,强大而古老的气息,远超一般妖族。
“这不就是一根羽毛?”陈美蔺不明白揭园的意思。
“你的?还是别人的?从何而来?”
眼见青年越问越仔细,陈美蔺索性和盘托出:“昨天傍晚我女儿出了意外,被救护车送到这里抢救,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抢救过来,但还是昏迷不醒,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很担心,可重症监护室门口睡了很多家属,我不想打扰人家休息,就一个人跑到这里坐着。”
“有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主动跟我说话,又送了这根羽毛给我。”
“陌生男人?”一根和乌木同源的鸟羽,它的主人……难道就是乌木说的那只很强大的妖怪,揭园不由皱眉,没想到他遇到的这些妖之间竟然还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
可女人却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他的脸被厚厚的黑雾挡住,我看不见,他很高,肩膀也很宽……”
这种宽泛没有重点的描述毫无意义,揭园换了种问法:“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陈美蔺垂着眼,竭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可那梦境般的短暂偶遇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如果不是口袋里的这根羽毛,恐怕连她自己都会以为只是一场古怪的梦。
想着想着,陈美蔺一个激灵抬起头,激动地说道:“确实有个特别的地方!”
“什么?”揭园的心也跟着一提。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香味,让人闻着……安心得想要睡着,我从没在旁的地方闻到过!”
安心的……像在做梦,揭园的脸色登时如遭雷劈,他曾说过同样的话,对调查父亲死亡真相的警察!
炙热的阳光煎烤着揭园的皮肤,他背心的衣服却悄然被冷汗打湿,揭园左手大拇指死死扣住食指关节处的旧伤疤,稍一使劲,那块皮肤便传回痛楚的感觉。
恍若一辈子也长不好似的。
本只是猜测跟乌木以及坠楼案有所关系所以问了问,谁料这一问,居然发现了新的线索!
那个男人极有可能曾出现在父亲死亡的现场,他得找到这个人!
“他为什么给你送给你这个?”揭园的神情镇定自若,没有丝毫起伏,可手指上的伤疤早已被按的发白。
“他说我会需要。”女人窥着揭园紧绷的面孔,小心地说。
“你会需要?”揭园想了想,蓦地望向身后的住院大楼,一个个方框像一面面镜子,倒映着蓝天白云。
他眼底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爱上了……人类。”
这是个陈述句,医院是给人治病的地方。
女人泪眼盈盈地看向某个窗户,喃喃道:“我只是想救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