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行船难,波涛如怒命难保。最好时候莫过于天朗气清微风和煦,正如此时此刻。
江上的漕运船正在稳步前行,立在甲板上的船家正与顺路搭船的谢砚行闲聊。
船家是谢砚行不省心的儿子谢霄找来的熟人,谢砚行正要去岭南道,与船家正好顺路,于是两人凑到一条船上去。
聊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谢砚行南下的终点,南康府。
“南康府的香料和鱼是一绝,不少老爷用的都是这儿的香料。”船家叹了口气,“不过乱了一场,香料也没多少了,贵得要命喽。”
谢砚行认真听着,时不时搭话,“有香料和鱼,没酒吗?”
船家哈哈大笑一声,拿出一个水囊,偷偷摸摸地凑过来,“哪里没酒,行船的都得有酒啊!”
都是擅长喝酒的,一闻味就知道里面装的何物。谢砚行小心翼翼向后瞧了一眼,夫人还在船舱里,他在上头喝两口吹吹风应是没事?
谢砚行喝了一小口,细细品来,江南本地酒与他喝的全然不同。
北地酒甘,边疆酒烈,南地酒韵味悠长,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好,好味道。”
船家摇头,这才到哪儿,“晚上行船,用小炉温上一壶,酒香往外飘,喝上一口,肚里暖和,人都有劲划船!”
他咂咂嘴,颇为可惜地叹气,“听闻南康府的韶远县里出了个好酒,可惜老汉没口服尝了!”
韶远县?自家倒霉小徒弟的地界。
谢砚行眉头一挑,手里的酒也不喝了,问道:“韶远县的酒?”
“酒楼自酿的酒,喝起来味足但不醉人!”说起韶远县来,船家有诸多话要说,“您要是不信,正好去那里瞧瞧。”
“南北方来的商队都在那儿喝过,出了酒楼都是叫好的!”
“有的商队甚至吃了半个月不说,还想买下方子来,最后没买着,一步三回头走了。”
“韶远县的不止饭好吃,东西同样好用。水田犁知道吧?家里买上一张,或者跟人合买一张,几家轮流用,犁地度快,犁沟还深,土全翻碎了,最适合插秧!”
水田犁的名声,远在边疆也听到了。谢砚行还知道,戍边屯田的将军特意请商队购置整整十车,南下时还在交接,无缘得见。
谢砚行不着急,他来的可是南康府,水田犁的源地,别的地方能少,这里可少不了。
说完水田犁,船家又提起了肥料作坊,也是此行的目标。
谢砚行疑惑道:“肥料作坊?”又是个新物件。
船家见他不知,当下一拍大腿,“嗨呀!这可是好东西!”
“韶远县的肥料和咱们自家做的不一样,用什么做,做到什么地步,什么时候用全有讲究。韶远县知县特意让人去学习,还时不时去村里看看,就怕人学不会。”
那这和肥料作坊有什么关系?
船家忍不住羡慕道:“肥料作坊里用钱买泔水、鱼皮鱼骨、内脏、果皮这些。家里肥料做的不够,能从作坊里买。”
他家同样有地,但家不在韶远县学不到技术,只好趁此时间南下问问卖不卖肥料,
船家在漕运船上对着韶远县大夸特夸,谢砚行乐呵呵地接话,想着小徒弟到底做到哪一步,又是如何把他从边疆换到岭南的。
若非是戍边之人与大徒弟有过节,留在那边也好,清静又无韩党打扰。
不过岭南道同样可行,古来流放之地。放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这就是他谢砚行被皇上厌弃,贬谪都不足以形容,必须流放啊!
“好,好事啊。”谢砚行喝了一口酒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