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鸢自嘲般笑笑:“皇太女?你倒是敢说。”
白卿淮神色严肃道:“公主殿下,皇太女的位置本就该是你的。”
叶鸢面无表情道:“哪有什么本该?我只是个备选罢了,如今皇后诞下嫡长子,那位才会是明正言顺的储君。”
白卿淮有些着急,神情坚定:“您若是愿争,臣自然是鼎力相助。”
“然后呢?”叶鸢摩挲着他的手背,“若是不成,带着白家万劫不复吗?”
“怎会不成?”白卿淮情绪有些激动,一时间不免声音大了些,“皇后如何能……”
“阿岁。”叶鸢把白卿淮的话堵住,“我不争了。”
白卿淮好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叶鸢说了什么,连嘴巴仍呆愣楞地半张着,看得叶鸢心中好笑,靠近过去像小鸡啄米般轻轻亲了亲白卿淮。
白卿淮脑子里混乱,捋不清自己想说些什么。叶鸢见状抢先一步把话说开了:“阿岁,我只是宫中的备选,是若是皇上一直无子的唯一答案。可是在这个选择里,我的头顶一直都有一位未知的皇子,现实里没有那个‘若是’,我也从来不会是唯一的那个皇位继承人。”
“我刚知晓自己是皇女时,心中是不愿的。我以为我就只是个白明酌养大的孤女,自由自在在山间生活村中行医了此一生。”
“待我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通晓四书五经,学习治国之道,终于建功立业回到京城,却被告知,皇帝有子了。”
“那我呢?”叶鸢神色淡淡,可语气中的波动却不似她面上的神情,“我是什么呢?”
“我是一个匆匆赶回来祝福我那幼弟继承皇位的放养公主而已。”叶鸢用手轻轻拂过白卿淮的嘴,将他未能宣之于口的安慰敛于口中,“可是,阿岁,你知道吗,我那一刻不仅仅失落,甚至觉出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们没有去过民间,没见过人间疾苦。或许我能做到纵观大局,与他们相比却未必能有什么建树。我知晓米价几何,豚肉哪个部位爆炒哪个部位炖汤,榆城的黑土地几时翻地几时插秧……那才是我该投身之处。”
“若是一定要担负起这责任,不如回我的榆城,守一方富庶,对我来说也比看不见摸不到的安定祥和要踏实得多。”
叶鸢和白卿淮对视着,堪称平静地说道:“阿岁,我的肩上可以不用压着那么大的责任了。”
白卿淮心中思绪激荡,他听着面前的少女把别人口中的权力说成是责任,嘴上说着逃避的话却仍惦记着以身犯险,去边境领兵打仗。
只要在她身边就可以了。
白卿淮在心中对自己说。
叶姐姐愿意带兵打仗,这何尝不是自己所愿的。
叶鸢惊愕地听见白卿淮说:“叶姐姐,你带上我。”
叶鸢刚要同他说抱歉,可能二人今后的日子会聚少离多,但是日后待太子长大,自己有了封地,一切可能就不一样了……
“阿岁……”叶鸢迟疑着,不太清楚白卿淮到底是何意。
“叶姐姐,我会去辞官,你带我去北境,我们回榆城。”白卿淮认真道。
叶鸢顿了几息,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平静道:“阿岁,你别犯傻。最多也就等上几年,若是你不愿意等……”
“我很清醒。”白卿淮神情严肃,“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我愿意帮您挣那个位置,多拿战功,无名无份也没关系。”
“可是您不要那个位置,要去边疆,要去打仗。”白卿淮目光中流露出了些向往,“我也愿意打仗,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
叶鸢下意识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
“有何不一样?”白卿淮难得驳斥叶鸢,“殿下您说得对,我不愿意等。可是迫于无奈,我只能等。但是现在不同了,您要带兵打仗,我这一生想做的也不过是为国出征,我跟着您就能得到我要的,这又有何不可?”
叶鸢没说话。
白卿淮接着道:“你我心中都清楚,如今内乱已除,白家风头无量,皇上难免不安,我与父亲各自握持着兵权,二叔在民间威望颇高,我若不交出兵权,皇上如何安心?”
叶鸢定定地看着白卿淮:“阿岁,你如今才不过十八岁。”
十八岁的少年将军,若无意外,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白卿淮轻轻地笑了:“十八岁会不会不够格给沁殊将军做个副将?”
“阿岁!”叶鸢有些恼火,明明是这般严肃的事,可这瘫软在床榻上的人偏偏是带着笑说出口的。
“叶姐姐,”白卿淮温柔道,“臣求求您,应许臣这一次。若是您能予臣一个驸马的名份,那臣便是在梦中也该笑着醒来了。”
眼前的少年,热烈,赤忱,一颗心满满地盛放着关于自己的一切。
叶鸢像是重新认识了白卿淮。这个一遇到自己便自持稳重的人,偏生此刻像是个使尽浑身解数邀请路过书生同路的狐妖,直白得让人难以招架。
“阿岁,”叶鸢艰难地阐述着,“你本就常常担心我同你分开,若是你没了官职,心中定会更加不安的。”
“我的公主殿下,”白卿淮瞧着叶鸢的面色便知她的心中也已开始动摇,恨不得下一瞬就回到四年前榆城的那个小院子中,“您根本不了解您自己。若是您真的愿意让我辞官,带我回到榆城,那您是做好了与我相守一辈子的准备了,否则您绝不会应允这种事发生的。”
“臣现在只想求您恩准,让这样的好事降临到臣的头上。”
叶鸢知晓定是宫中选驸马一事给了白卿淮压力,刺激之下阿岁反倒突然紧追不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