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满头珠翠,一身苏绣月华锦衫,肩上披着织锦皮毛斗篷,像是哪家高门大户的世家夫人。
一双柳叶眉弯如弓月,脸上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可却怎么也藏不住殊色无双。
明窈戴着帷帽,下车扶起女子,目光上下打量着人:“夫人身上可有大碍?”
手指刚碰到女子的手腕,那人忽的一惊,猛地抱住明窈。
“小玖,母亲终于找着你了!”
女子声泪俱下,掩面而泣。明明差点被马车撞上的是自己,女子却一直望着明窈,“你跑哪里去了,母亲找了你许久,都找不着。”
明窈僵在原地,愕然望着周伯。
明母去世多年,当年的身后事,还是周伯帮忙操办的。
周伯皱紧双眉:“这妇人怕是孩子走丢了,得了失心疯。”周伯沉吟,“姑娘,你先上车,我问问这附近的人家有谁认识……”
女子像是听懂周伯的话,抱着明窈的手臂更紧了:“小玖,你想去哪里?你是不是想去看花灯?母亲那日不该生病的,不该让乳母抱着你上街。”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盏小小的木雕花灯,那花灯精巧,处处透着细致,可圈可点。
女子将花灯塞在明窈手心,她眉眼弯弯,粲然一笑,“你瞧,母亲帮你把花灯带回来了,母亲帮你……”
一语未落,女子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如弱柳扶风,轻飘飘跌落在明窈肩上。
明窈手忙脚乱:“……夫人、夫人?”
明窈不敢擅作主张,匆忙将人扶上马车,这处荒无人烟,总不能见死不救。
“先回家。”明窈当机立断,“等会再托人四处问问。”
女子衣着非富即贵,手上也无半点茧子,干干净净,想必是家里人照顾得妥帖。一时走丢,家里人定是急坏了。
周伯连连点头:“那我给姑娘搭把手。”
马车内铺着柔软细腻的狼皮褥子,青花缠枝香炉燃着梅花香饼。
明窈小心翼翼将女子扶上软垫,离近些,方觉女子似曾相识,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明窈凝眉沉吟。
长街日影渐盛,宽敞明亮的街上不见一点摇曳树影,日光刺眼。
快到家门口,遥遥的听见四喜的怒斥声传来。
“奇了怪了,我为何要将你的母亲藏在家中,难不成我自己没有母亲不成?”
薛琰坐在轮椅上,满面怒容
()。
他刚到家,就得知母亲趁着家里丫鬟不留意,偷偷跑出家门。
柳娘子病了好些年,这里又不是汴京,薛琰急红了眼,挨家挨户查问母亲的下落。
四喜挡在门口,不让薛琰走入院子半步。
薛琰阴沉着脸:“姑娘如此阻挠,难不成是院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半眯着眼睛,倏尔想起自己今早听到的声音,薛琰声音缓慢:“听你的口音,应当是汴京来的,不知姑娘可认得太子殿下身边的……”
四喜瞳孔骤紧,只一瞬,立刻被薛琰觉,他冷下脸。
忽而一阵马鸣打断二人。
周伯下车,从车上仔细搀扶着柳娘子下了马车:“我是在进城路上瞧见夫人的。”
薛琰瞪圆双目,赶忙上前接人:“母亲。”
周伯垂手侍立在旁:“我是在进京途中遇见夫人的,本来还想着到家再托人打听。”
薛琰心急如焚,扬手让大夫上前:“我母亲如何了?”
大夫眉心轻皱:“这……”
薛琰冷声:“说。”
大夫拱手:“少将军放心,柳娘子的脉象比往日平稳了些许,并无大碍。”
薛琰松口气,命人好生护送柳娘子回房。
马车悄无声息停在路边,厚重的毡帘彻底挡住了薛琰的视线。
四喜和周伯不动声色挡在马车前,严防死守。
薛琰心中明了,他拱手:“今日之事,多谢姑娘相助。”
四喜和周伯面面相觑,心中忐忑。
不知薛琰是如何知晓马车上还坐着一人。
薛琰面不改色:“只是薛某有一句话想要送给姑娘,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姑娘若是……”
话音未落,后脑勺忽然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薛琰整个人都懵了。
自从他参军后,再无人敢这般粗暴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