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就瞧,谁怕谁呢!”白嘉的小脸虽也微微苍白,却不愿在小满面前示弱,他颤巍巍地掀开了盒子,匆匆一瞥后,脑袋猛地一侧,嘴上逞强:“我才不怕它,是这家伙长相太抱歉,实在不讨喜”小满深感赞同,连连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也觉得它丑得碍眼,看久了眼睛疼呢!”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在彼此的说辞中找到了共鸣,继而默契地轮流偷瞄盒中的虫子,旋即又迅移开视线,如此反复……白老爷于窗外静观这场无声的戏码,瞥见低头装乖的儿子,脚尖微动,却因庄先生在场,只好按捺住脾气,未施一脚。
庄先生虽也以戒尺训诫学生,却反对家长体罚,尤其反对白老爷那般严厉的方式。
眼见白老爷对白二郎的目光愈渐严厉,庄先生便巧妙示意家长们退场,课程即将开启。
白老爷暗中瞪了小儿子一眼,低声警告后,与刘氏、郑氏一同离场。
七里村虽隐匿于山坳,出入不易,却风景如画。
白老爷身为文人,特地将学堂选址于此,依山傍水,美不胜收。
秋意虽浓,林木依旧葱郁,路边野花点点,为这画卷添了几分生动。
刘氏沿河缓行,心旷神怡,转身对白老爷笑道:“此地当真钟灵毓秀”白老爷明白婶娘夸的是小满,抚须笑道:“婶娘莫看此地偏僻,实则卧虎藏龙,往后自见分晓”
刘氏点头,略显遗憾地说:“那丫头小小年纪便知难而进,勇敢面对恐惧,真希望善宝也能学她这份勇气”又道:“可惜是个女孩儿,对了,她家中兄弟子侄众多,怎就没一个入得了庄先生的眼?”白老爷虽少涉足村落,却消息灵通,笑道:“周家的灵气,怕是都集中在这孩子身上了”刘氏回忆起昨日所见的周家人,点头笑道:“那位周夫人,看起来倒是温婉贤淑”
白老爷思及管家所述的周家,不确定地说:“或许吧,听说周家老大老三勤快,老二机灵,常去市集做些小生意”
两人边聊边归家,而学堂内,小满和善宝已将虫子妥善处置,正拿出书本,跟随着先生诵读。
白嘉欲借读书一展威风,起始便朗声吟诵,稚嫩中透着坚定,成了班中最响亮的声音。
小满最爱凑热闹,见同桌声势浩大,也扯开嗓子加入,两人摇头晃脑的模样,煞是逗趣。
庄先生立于讲台,眼中满是笑意,抚着胡须,满意地随他们摇晃,其他学生受此感染,纷纷放开嗓门,比平日更加专注。
就连已学完《论语》的大孩子们,也禁不住回头,与他们共读。
门外,白二郎不由侧目,鼻息间似有怒火涌动。
与他一同罚站的同伴也好奇窥视,凑近悄声:“二郎哥,堂弟怎也读起《论语》?他不是刚入学么?”白二郎咕哝道:“正因此我最烦他,两岁便开蒙,祖母说他不仅能背《诗经》三百篇,《千字文》《论语》也不在话下。
他一来,我最爱的红烧肉都被他吃了。
总之,他跟小满一样惹人厌。
哼,会读书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我们打架比他强,不如放学路上堵他,教训一顿出气?”白二郎犹豫片刻:“若被爹现,非揍我不可”“悄悄的,我听大哥说,想不留痕迹,就用麻袋”白二郎眼珠一转,低声问:“哪儿找麻袋?”“我家有,可我不能回去拿,你家近”另一人提议:“那就明儿,带麻袋来,顺带把小满也一块儿收拾了”“不妥,”白二郎皱眉,“她是女孩子,用虫子吓唬即可,男子汉怎可欺侮女孩?”另一人也觉得此举不光彩,提议遂被放弃。
白嘉与小满较劲,你高我更高,互不相让。
庄先生含笑旁观片刻,轻轻敲了敲他们的桌面,提醒:“声音轻些,读书亦有法门,否则明日恐说不出话来”随后,他暂停众人,指导学生预习新课,待熟悉后再讲解含义。
安排好小学生,庄先生转向大学生,实则仅五人而已。
白嘉瞥了小满一眼,独自默读。
小满记忆力极佳,几遍下来便大致记住,却不明其意,四处张望。
以往她会直接询问天宝,但如今身旁有人,与其内心对话,不如开口交流。
语言自唇间流淌,悦耳动听。
于是,她将自己的手抄课本推向善宝,问道:“你知道这段什么意思吗?”白嘉一看,恰巧是祖母曾教授过的,便傲然答道:“自然知晓,你不懂?”“我确实不懂,先生还未讲解呢”小满理直气壮地说,“但我现在就想了解,可以告诉我吗?”白嘉侧目对上她的目光,感到莫名舒适,便勉强解释:“这是孔子的两位弟子对话,子禽问子贡,为何老师每至一处,总能得知该国政事,是主动求问,还是他人主动告知……”这是《学而》中的一篇,白嘉早已倒背如流,其中寓意也铭记于心。
小满听得兴致勃勃:“这故事我未曾听闻,真有意思,若将来我能像孔子那样游历各国,还有人主动讲故事给我听,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