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银亮亮的,昭示它的锋利。
她款款缓缓站在了那里,重复了一遍:“望许将军放她离开。”
絮絮心中升起难以描摹的情绪,为她所感,她情难自禁,手中长剑愈使愈快,蓦然在想,若有机会,她也可救她逃出樊笼。
可这位许将军,倒是哈哈大笑:“娘娘知道这是谁么?她一个人,可值千军万马——”絮絮心中翻了个白眼,她可没那么值钱,她手中又没有虎符。
赵桃书只零零站在那里,声泪俱下:“许将军,你也知道张将军是怎样待我,我若是伤了半点,你又如何向他交代!”
絮絮未料她还有此等气魄,叫人刮目相看,心中感动愈加,想着若能脱身,尽早离去,不当辜负她的好意。
不想絮絮心念电转之间,正瞧准一处薄弱,预备借一分力,跃逃重围。
她提动气息,迅夺先机,足尖一
点,腾到半空,望准那片剑尖,在剑尖上再一点,渺如飞鸿便逃出围困。
厮杀片刻,加之早前才病弱昏过几回,现下,却完全倚靠求生意志逃跑。
絮絮两三下腾挪以后,身后追兵就要追来,立即往林木茂密处躲。
不及找到躲避处,她立在墙头上,猛听得背后有人高喝:“你看看这是谁?”
“娘娘,快走,快走,别管我!”
她的心尖颤了一颤,这声音……这声音!
这声音是!她回过头,月色下,那个被押在大汉剑底的姑娘,是寒声啊!
久别重见,她一下怔住,缓缓回过身来。
这夜的剑光好冷,仿佛掺着阴森森的鬼气,冷如凛冬的雪。
她连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这时,心底忽然嘲笑起自己——你瞧,你先前看到柳恒握着剑发抖,你还嘲笑他没有骨气;那不过是因为,自己还没有遇到,令自己牵肠挂肚的人,生死被攥在旁人手里。
她几乎也说不出话。
无风,月光像雪。她站在高耸的墙头,遗世独立。
剑在手里,怎么突兀像有了千钧重量?
沉得她压根握不住了。
“皇后娘娘,还是束手就擒罢!这可是你情同姐妹的侍女,你舍得为了你自己逃命,舍弃她的性命么!那你多么自私,你怎么配得上她对你的一片真心?”
那个刹那,她几乎要跳下去,脑海里,纷然是无主的飘游的思绪。
思绪像海上的船,游弋着不知终点。
她张了张嘴,
一个字未能吐出。
冷剑就横在寒声脆弱的脖颈边,稍稍一动,便会……
她身颤不能自已,自己难道,也要变得像柳恒一样……?
但是,寒声,是她心中极重要的人,她如何能、她又如何能抛弃她!
剑愈来愈显得沉坠,快要坠出她的掌心,她死死咬住唇瓣,咬到腥咸味在舌尖蔓延。
她望着寒声,寒声也在望她。
寒声好像消瘦了,她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她——就像无数次,她疑心她要哭出来。
可这次寒声绝没有流泪,她看得是那样清晰,她的容颜被月光一照,如晕生玉光的神像。
她在向她微微地笑。
“娘娘,日后英雄碑冢,为寒声也立一块罢。”
絮絮见她笑了一下。
突然间,她的脖颈撞上剑刃。
好寒的月光,月光里,血色深得像墨渍,大股大股淌出来。她雪白的裙裾,颜色染得那样深。
——寒声从来最怕疼了,她想,可,寒声这次没有哭。
她再不敢耽搁,回头深深望了一眼,消失在夜色当中。
——
絮絮浑浑噩噩地回到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