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永定二十四年,春分,太子府。
春风拂过,殿前廊下白色菩提花瓣簌簌飘浮,落英缤纷。
凤仪阁内,香炉袅袅,暗香浮动。
软榻旁,宫娥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前,轻手轻脚地合上雕花小窗,一片白色花瓣自窗沿缝隙间翩然飞入,轻缓地落在了软塌上小憩的人额间,一眨眼,便如水滴般消散不见。
塌上之人呼吸一滞,眉头微皱,猛然惊醒。
“太子妃醒了。”
宫娥们急忙凑到塌前伺候。
凌无双怎么都没想到,再睁开双眼,还会看到曾经那些已经离世的故人。
“红玉?珍珠?你们怎会——”还活着。
凌无双不敢相信,分明她们已经被张贵妃杖毙了,难道说,她如今身在地府,所以才见着她们。
然而当她的视线环顾了一下屋内四周,她才惊觉,这不是在地府,而是在太子府,她的凤仪阁内。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喝下鸩酒死了吗?
红玉端来香茶,珍珠伺候她梳头,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仿佛她那短暂的一生,只是她午间小憩的一场梦,如今她不过是从梦中惊醒,仅此而已。
可若是黄粱一场梦,为何不能更早醒来,早到她尚未嫁入天家,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凌无双脊背挺直,高昂着头颅,望着镜中满脸毒疮的自己,有些泄气,即便是重生一次,她也还是不能改变成为太子妃的命运,她只盼着,至少能改变她母兄还有谨言的命。
“太子妃!”
一个小宫娥行色匆匆地跑进了凤仪阁“噗通”一声就在凌无双的跟前跪了下来,急声求助道,“太子妃!张侧妃又无故去找我家良娣麻烦,还望太子妃赶快随奴婢去春怡阁主持公道!”
凌无双有些失笑,是了,从她成为太子妃开始,太子的后院里总是麻烦不断,从东宫到后宫,太子身边那些得宠的女人就没有一天让她安宁过,可如今,她不想管了。
“红玉。”
凌无双头也没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吩咐道,“去桌案上拿两本静心经,给张侧妃、周良娣送过去,让她们务必三日内抄写完送回来。”
小宫娥低着头面色苍白,她本是求太子妃过去解围的,如今怎么连自家良娣也要受罚了?
可小宫娥也不敢说什么,别看太子不待见太子妃,可皇上和太后,以及满朝文武百官都待见她,没人敢招惹她。
红玉引着那小宫娥走后,凌无双悠长地吐了一口气,在珍珠的搀扶下步履端庄地走到了桌案后坐了下来,她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各类账册,心底冷笑,她不辞辛苦地替那人打理好东宫太子府乃至后宫,结果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还落得那样凄凉的下场,这一世,她不会再那般蠢,她更要替上一世的母兄报仇。
心底有了盘算,这些账册,便有了别的用途。
上一世,凌无双的凤仪阁太子自然是不会踏足的,而她也不轻易外出,通常在外都要戴面纱,以遮挡脸上的毒疮。
这毒疮是自她六岁开始便一直跟着她了,她也不知为何一夜之间便满脸长满了脓疮,那时候身为定北大将军的父亲还活着,他带着她看遍了京都不少的名医都治不好,有的大夫说她误食了毒草,有的说她碰了秽物,总之就是没人能治。
在那之后,她丑女的盛名便在京都传开了,所有人都知道定北大将军的嫡女是京都第一丑女,好在自她及笄后,与她京都第一丑女齐名的,还有她大褚第一才女的名号。
凌无双收回思绪,她恍惚间想到了她死后谨言说的那些话,原来在她入东宫之时,他便已另眼看她,她知道,如今的谨言,还只是太子身边一个不起眼的武侍,想必此时正陪着太子在校场里练武。
这么想着,她悠然站起身向屋外走去,珍珠忙跟上了她,疑惑地问道,“太子妃这是要去哪儿?”
听着珍珠略显疏离的问话,凌无双心底生出一抹无奈,前世的她太过注重礼节和规矩,连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也被规矩压得死死的,半分都不会逾越,其实,她们主仆本可以亲如姐妹。
“去校场看看。”
她神色淡淡地说着,也不多嘴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