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还是雨骤风狂的缠绵,昨夜之后,那男人所有的冷酷温存,皆如同残梦。
或许昨夜是一个错误。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
人于床第之间,一时情动,一时冲动,一时宠,难免说出生死相随无畏的话,但人之心念变化无常,她毕竟是一个催生他毒发的危险存在,杀她,也不过是转念之间的事。
唇犹微肿,后身的伤,还在痛。
夏心夜几乎是一瘸一拐地爬起来,倒了杯热茶,到院子里捧着茶站着晒太阳。
响晴响晴的阳光暖得发烫,一丛丛的刺玫花正怒放,横七竖八地放肆生长着枝桠。夏心夜抿了口茶,拿剪刀剪下花开盛美的枝条,插在屋里红木柜旁细颈的青瓷花瓶里,花茂盛而芳香,屋里顿时盎然鲜活了几分。
又将刚刚努嘴的花苞剪下百十朵,用清水略冲过,去蒂,甩去水珠,放在阴凉的桌下。院子里因为少有人来,有点荒,她弯腰蹲身拔草,身体有一时撕扯着疼,时间一长,也就复归安稳。
把小院子打扫整洁干净,夏心夜抹抹额头的汗坐定,看见茶杯旁竟是爬来了两只蚂蚁。
那两只小东西围着茶杯乱转,一只茫然地爬上杯托,不知死活地往上爬,到了杯口,停住,掉头就走。
夏心夜莞尔看,一只刚走,一只又至。后至的蚂蚁勇敢地爬上杯口,于顶峰处眺望,然后从容地沿着细细的口沿,爬行。
那是一只勇于冒险的蚂蚁,它终于向茶杯的内壁伸出了触须,一点一点地爬下去。
下面是已经冰凉的水,它终于怯步,有几分仓皇地欲回头,夏心夜用一片花瓣拦住它的去路,蚂蚁很兴奋地爬至娇嫩的花瓣心上,夏心夜笑,将花瓣投入水中。
小舟般在水里晃,蚂蚁恐惧地一动不敢动,待花瓣平静,小蚂蚁东张西望,左冲右突地,不知道是急狂还是欢喜。
夏心夜看得兴起,用指尖轻轻地触动,花瓣瞬间摇晃,蚂蚁倏而静止。
这个可爱的小生灵让夏心夜绽放了笑容,正想与它耍弄一番,虚掩的门一下子被人踹开了。
夏心夜惊站起,林依背着手昂着头,大摇大摆地摇晃了进来。夏心夜上前几步行礼,林依娇美的小脸凑近前,左右来回地巡视她的脸,见她躲闪,林依拍手跳了起来,恶狠狠地道,“哼!就是你害得我上次差点挨二叔的打!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夏心夜低下头浅浅笑,恭敬温顺地认罪道,“那请林姑娘,责罚奴婢吧。”
林依没想到她来这招,愣了一下,反觉得无聊,哼了一声,四顾了一下小院,说是小院,却只有篱笆墙,与大花园并没有截然分开。她百无聊赖地看了看石桌上花,伸手一指道,“你那是做什么,敢毁我二叔的花,等回头我告诉他,让二叔打你!”
西斜的阳光温和明亮,夏心夜婉然道,“林姑娘喝杯茶吧!”
她说着去桌上收拾茶杯,杯子里只有花瓣在飘,没有蚂蚁的踪迹,也没有蚂蚁的尸体。
它总是找到路,逃了去了。夏心夜正欲进屋为林依倒茶,林依叫道,“哼!我是什么身份,谁会喝你的茶!”
夏心夜停住,低头不语。林依别别扭扭地,走过来蛮横地没话找话,“我刚问你话呢,你摘这么多花干什么!”
夏心夜淡淡笑,林依竟无端地觉得她笑得很体贴温暖。夏心夜道,“回林姑娘,奴婢用这些花,是要做刺玫糖的。”
“刺玫糖?”林依的眼睛瞬间亮了,却转而扬起她俏丽的脸,飞扬跋扈地傲慢道,“你都快死的人了,会做什么刺玫糖!”
她出口的话,总是刻薄得无以复加。夏心夜遂也不言语,一时竟是无聊。林依憋不住,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对着夏心夜“喂”了一声,说道,“你失宠了吧,二叔有了皇上赏赐的美女,再也不会理你了!”
夏心夜道,“林姑娘,这世上有人,会争王爷的宠吗?”
林依被噎了一下,转而又觉得抓住了把柄,大声道,“你是说你讨厌二叔是不是!不想做他的鬼妾,不想被他宠,二叔让你生不如死,你巴不得他快点死了是不是!”
夏心夜无奈道,“奴婢不敢。”
林依得理不饶人,“嘴上当然不敢,但是心里是这样想的是不是!我这就告诉二叔去,看他怎么处置你!”
她这样说着,并不走,而是上前一步,扬着头对夏心夜道,“你看到没有,皇上送给二叔的,都是好女孩儿,像你这样被卖来的□,二叔也就是当时没有女人,才看你几眼,现在,你别想他还护着你!”
夏心夜听着,没说话,林依推了她一把,骂道,“我和你说话呢!木头人一样,怎么,你敢不满吗!”她“哼”了一声,嘲笑道,“你这样的□女人,就应该一开始就勒死,省得出来害人!你原来的那个男人,萧慕然,因为妖言惑众,全家二十一口人都要问斩了!你个贱女人,害人精!”
林依最后的语气是说不出的恶毒,夏心夜听了她的话,脸瞬间白了,颤抖着退了一步,林依冷笑道,“怎么了,都被你害死了,你不高兴吗?我若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还有脸活啊,还喝茶,做刺玫糖呢!”
夏心夜缓了口气,回身低头向屋里走,身后传来秦洗墨呵斥林依的声音,“依儿,你又胡说!”
太子来了,夏心夜只得站住,又转过身上前见礼。秦洗墨道,“夏姑娘你别介意依儿胡说,萧御史以谣言惑众,罪有应得,与夏姑娘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