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子口中轻描淡写:“中毒了。”
“你中毒了?”云海棠突然变得很紧张,“什么毒?”
顾允恒隐着笑了笑:“嗯,你不是懂医术吗,帮我看看什么毒吧。”
说着,他自顾自地走过来。
“你等一下。”云海棠明明心里担心得很,不知为何,在他走来自己面前的时候,没来由地心跳加快。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如此。
许是因为顾允恒脸上毫不在意这毒的嬉笑面色,又许是因为自己晕倒那日做的那个梦境。
难道那个银发神仙一样的人就是他?
“怎么,怕我的毒会传染你……”顾允恒的口中永远说不出什么好话,看见云海棠紧张地往后躲去,反而像只被挑逗的雄狮,步步朝她逼近,“放心,我舍不得。”
好一张油嘴滑舌啊!
云海棠从前最不喜男子对女子的戏谑调侃,那些风月场上的欢词,听了总让人觉得极不舒服,但是顾允恒的这张脸配上他口中的话,却异常的珠联璧合。
他总是说着最浮浪的话,却露出最真诚的眼神,让人分不清此人究竟几分是真情,几分是假意。
“不是……”云海棠理了理思绪,“我是想说,你不用离我这么近,只需要把手腕放这儿就行了。”
说着,她点了点书案的一角,整张脸侧过去,躲过他追随的眼神。
“男女授受不亲?”顾允恒的声音里有一些异常,他倏而将眸子递过去,堪堪落在她的面前,“你之前被好兄弟搭肩膀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扭捏的啊!”
云海棠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不过,自从她打扮成小子模样混在军中,因为个子小,搭过她肩膀的士兵确实不在少数,顾允恒竟然跟她在计较这个?
一见倾心
云海棠不想再与顾允恒争辩这些,遂抓起他的胳膊搭在了书案之上,手指落于他的腕间。
她专心摸着脉象,却不知顾允恒的一双眸早就一样专心地落在她的面上了。
云海棠换了几次姿势,几根手指交替地在他稳健跳动的脉搏上寻了又寻,分明就是平脉啊,三部有脉,不浮不沉,不快不慢,和缓有力,节律均匀,哪里有中毒的迹象?
她抬首,正好撞上他深邃的眼眸,蓦地把手放开。
面前之人实在狡猾,从来让人看不透,他分明没有中毒,为何要说自己中毒了。但是,他若是没有中毒,为何会一夜之间白了发?
“你并未中毒!”云海棠赌气地道,“为何总是撒谎?”
撒谎?顾允恒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若不是因为撒谎,他如何能骗过世上所有人,也骗过自己的心。
“我还以为自己中了大宛的龙结草之毒呢。”顾允恒随口说道,“听说那毒世上无解。”
顾允恒的话让云海棠心中一惊,龙结草是西境特有的一种毒草,将其涂抹在刀枪剑戟之上,破入人体,即便只是擦伤肌肤,也能令其厉似挫骨,犀若断经。
上一世,她的背脊只因被其中的一支含有龙结草之毒的箭镞划破,那毒便深入骨髓,让她痛不欲生,夜不能寐。即便是她试遍江氏所有的秘方,悉心调养了三年,却还是在嫁入窦府之后亦未能痊愈,足以可见龙结草之毒。
云海棠还沉浸在上一世的回想中,顾允恒突然整个人顿住了。
他蓦地瞪大了瞳孔,呼吸有些急促。
他的唇角微微发抖,半晌才问出一句话:“你……没事吧?”
云海棠不解地望着他。
“嗯……我是说……刚才战场上,划破你的刀上没有毒吧?”顾允恒从来没有过这般吞吞吐吐。
云海棠轻轻地摇摇头。
她望向顾允恒,那是怎样一双眼眸,里面好像装着千言万语,又好像装着亿万星河。
她不明白顾允恒刚刚突然的激动,只是觉得有时候自己真的看不透他,顾允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战场上,他双目猩红,英勇无畏,而此刻,他的眸光又恢复了单纯清澈,如同南塘的小溪。
想到这儿,云海棠突然想起,尚将军之前说过,顾允恒让他带自己去南塘。
南塘在北疆,顾允恒应该是想将她送去北疆。
云海棠心中猜想,顾允恒或许早就发现了她是女儿身,所以才会看在云怀远的面子上,送她远离战场。
可是,如果真的是为了保护她,不是更应该直接送去北疆的王府吗?为什么他会选择南塘?
南塘是她曾在北疆唯一去过的地方。
有一年,云怀远凯旋归京,途径北疆南侧,那里有一条清澈又明亮的小溪,溪水潺潺,波光粼粼,仿佛一条银色的丝带在碧绿的山间舞动。
一见倾心。
看到这条小溪,云海棠的眼中立即闪烁起了孩童般纯真的光芒,嚷着要去溪中玩耍。
南塘风景秀丽,是京城中不可多见的别样风光,云海棠玩得舍不得离开,便央着云怀远陪她留下。
当时,云怀远是军中副将,于是向主将告了假,并没有随军一同归京,而是真的在南塘的小溪边,给云海棠搭建了个小木屋,小住了下来。
那段时光,是云海棠印象中最快乐、最纯粹的时光,阿爹不用去烦京中事务,身边也没有打打杀杀,她每天的任务便是去溪里抓泥鳅,抓回来就跟在云怀远后面学做泥鳅面。
从小并不善厨艺的云海棠,就是因为日复一日的练习,最终竟也能与阿爹一样,煮出一碗香气四溢的泥鳅面来,那可是阿娘生前最喜欢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