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這麼說出來,但是蘇安恙看出來了。
「我不是雄蟲,我是蘇安恙。」他看著這老頭一字一句,「為什麼蟲和蟲之間不一樣,都是生命,都是有智慧的種類,為什麼要互相迫害呢?就算你覺得應該不一樣,你也不能把我同化,因為我從來不覺得我是一隻蟲。」
老黑:「……」
雖然最後一句聽著像是病句,但是他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大笑出聲,笑得眼睛都只剩一條縫了,「你真有意思,還好當初瘦猴把你從垃圾堆里挖出來了。」
頓了頓,他又嘆了口氣,「安恙,我真的不能留在這裡了,會死的。」
蘇安恙側頭看他,他居然覺得他說的不是生命消逝的意思,而是更唯美扭曲一點那種:
生不如死,心死如灰。
摸了摸手臂上因為自己的詭異念頭而起的雞皮疙瘩,他繼續聽老黑說:
「你的分化還沒有結束,信息素測試結果也沒有出來,雄保會現在不會放你離開的。」他微微眯眼,看著天上耀眼的太陽,感受著眼睛的刺痛,語氣輕鬆,「不要想太多,你不僅可以是蘇安恙,也可以是一隻雄蟲,你想成為什麼就是什麼,沒有一隻蟲可以改變你的腦瓜子裡的想法,哪怕你現在說你是一隻垃圾桶,人家最多在心裡笑話你,還能阻止你的思想不成。」
蘇安恙:……
他和他對視,老黑坦然接受他的打量。
氣氛莫名其妙沉了下去,話題止住後沒有蟲再說話。
蘇安恙靠著椅背,看著不遠處的鮮花和草坪,感受著秋風,微微眯起眼,不遠處也有蟲和家蟲低聲談論的聲音,風吹過,吹落一地浮塵。
幾個難得地享受著這一刻的平靜,誰也沒有打破寂靜。
格瑞德窩在安格懷裡昏昏欲睡,直至藥水快滴完,蘇安恙單手抱起崽子,站起身,「什麼時候走?」
「今晚吧,」老黑低頭摸了摸安格,「等會我們去見見艾力達叔叔,和他告別。」
安格眼眶突然紅了,仰頭看著他不說話。
蘇安恙有點難受,「你捨得了瘸子,難道也捨得格瑞德啊?」
老黑擺擺手,緩緩起身,「又不是不見了,以後安定了我就聯繫你。」
幾個護士計算著他藥水用完的時間,已經找過來了,一個抱走格瑞德,一個將他按在長椅上將針頭取出來。安格過去親了親格瑞德,又鼓起勇氣抱了一下蘇安恙,這是今天他見到蘇安恙後第一次走到他面前。
蘇安恙摸了摸他的頭髮,小聲說,「到了地方記得催促他聯繫我,我給你攢零花錢。」
安格眼淚一下子流出來了,但是又很快抹去,語氣認真,「把我的給格瑞德吧哥哥,他喜歡吃東西,吃很多東西。」
「格瑞德有,你也有。」
安格搖搖頭,過去扶著老黑慢慢走向病房樓。
蘇安恙怔怔看著。
直到格瑞德被重塞回他懷裡,他拒絕了護士的建議,仍舊坐著沒有起身,只是看著老黑和安格慢慢離去的背影,莫名感覺到了秋天蕭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