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孝轩拱手恭敬道:“那就麻烦关少爷了。”
……
二人跟着关山酒进了侯府,高墙之内场院宽阔,雕梁画栋的楼阁林立,廊巷交错,一派显贵之象。
关山酒吩咐手下一位同属红枫堡的弟子送二人去宴会,又吩咐另一人去告知卢唐侯,便带着剩下的同门与越独清和纳兰孝轩告别了。
侯府内仆从忙碌,每百步设一兵卫把守,送二人去宴会等待的红枫堡弟子叫关天,是第一次随关山酒来唐侯府,他叫来家丁将乘风牵去马棚,便带着越独清二人往里走去,纳兰孝轩本想向他打听下叶红茯的下落,不想这人也是一问三不知,把他们送到东面阁楼,寻了其中一处宴会入了席便独自离开了。
宴会倒是意外的简朴,阁楼数层皆有宾朋落座,越独清和纳兰孝轩在最下面的厅堂中,同案而坐,左边是江淮一些门派的弟子,右边是之前在下滩驿见过的乾安寺武僧,对面是一些异域人,其正中有个姑娘扎着满头辫子,额冠明珠红玉,琉璃珠帘垂在头两边,延至肩头,颈项上一串兽骨项链上镶着玛瑙,身穿白绒彩袍,腰系吐鹘带,十分光彩照人。
那姑娘自越独清进入厅堂时,便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卓尔不群的英俊青年,一双杏眼中满是笑意,她身边坐着一些与她同行的异域男子,见状都有些不太高兴。
纳兰孝轩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叶红茯的踪影,反倒看见这个盯着越独清看的姑娘,因为那异域姑娘视线太过热烈,纳兰孝轩颇有些不自在。越独清没注意到这些,倒了杯热水递给他,温声道:“别着急,阿茯和萧不恭一起,不会有事的。”
小公子接过水,轻抿了一口,修长的手指拉了拉越独清的衣角,示意他看对面,越独清转头往对面看去,恰好与那异域姑娘对上视线,那姑娘端起茶碗,以茶代酒,向越独清示意,樱唇勾起弧度,笑颜明媚。
“本殿顺羌皇武教洛妃狼,对面黑脸的公子叫什么,我喜欢你,报上名来。”
她中原话说得不太利落,但言语奔放,气度中有种草原上的豪迈。
越独清被她这直白的话弄得有些窘迫,面上一红,没有理会,径自转开视线,低下头抿了口茶水。
一旁的小公子又拉了拉他的衣角,越独清转脸看他,小公子指了指他额头上漆黑的“越”字,戏问道:“她在说你,你呢,喜不喜欢她?”
越独清无奈道:“别闹了,我根本不认识她。”
纳兰孝轩道:“你不认识她,她怎么就说喜欢你?”
越独清眉毛一挑,凑近道:“那我认识你这么久,你不也没说过喜欢我,可见喜欢一个人跟认识不认识没多少关系。”
小公子没想到被越独清反将一军,觉得没趣,抿了口茶,又道:“那你不喜欢她,怎么还脸红了?”
越独清不禁笑问:“那么,我如果说我喜欢她,你会不会吃醋?”
纳兰孝轩讪讪地别过头,不再跟他说话了。
小公子从小博学聪颖,知书明理,却未曾想有一天居然会在口舌之争上输给别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平素喜好安静的越独清?!
那姑娘见越独清红着脸低下头,只当他是害羞了,转过头,用顺羌族话跟一旁的顺羌男人们道:“中原男人,是会害羞的,比你们可爱。”
有几个顺羌男人不服,纷纷七嘴八舌地起誓吹嘘,要在擂台上将中原男人打得头破血流,看看他们的拳头和铁锤可爱不可爱。
这个小小的插曲过后,有知客前来,主持宴会,侯府家丁们端着饭菜进了厅堂。
越独清和纳兰孝轩赶了一上午路,此刻确实有些饿了,本以为会有一顿好酒好菜,却见那家丁将红木托盘放下,把菜摆到长案上,二人定睛一看,竟只有一些简单的素菜——一碟白水萝卜,一碟腌菜,两碗小米粥,还有一篮素馒头。
越独清觉得奇怪,看向其他人桌子上,居然都是同样的配置。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左边有人不满地叫起来,他这一呼,周围许多人也跟着应声。
“就是啊,侯府怎么能给咱们上这样的菜,这不是欺侮人吗?”
“我看卢唐侯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啊!”
“人家毕竟是官家的人,架子大着呢,这半天都不见人影,还给我们吃这种乞丐饭!”
在座有丐帮的人,立马不服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乞丐饭?咱们就不曾吃过山珍海味么,就是普通人家讨化来的也比这好上许多!”
一时间厅堂内吵吵嚷嚷,越独清最不喜这种场面,菜虽然简单了些,但也不至于众人所形容得难以下咽,只因为这是在大富大贵的侯府,才会遭人冷眼罢了。
他不在意那些人的眼光,自顾自地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白水萝卜索然无味,腌菜又太咸,馒头半热不冷,唯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只有小小一碗——越独清却细嚼慢咽,吃得心平气和。
纳兰孝轩见状,也伸手去拿馒头,他家境富裕显贵,本是吃惯了精致佳肴的,但跟了越独清一路,风餐露宿也从未娇气过,
宠辱不惊生有时,能屈能伸是君子。
越独清颇为赞赏地看了他的小公子一眼,但终究是不忍心,他把上面的馒头分开,取出下面稍微热一点的递给纳兰孝轩,又把自己的小米粥往小公子面前推了推,笑道:“多吃点。”
纳兰孝轩对上他温柔如春风化雨的笑眼,那一瞬间,心砰砰砰地跳得有些欢快。
——这是怎么了啊,眼前这个人,最近总是笑得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