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問完,唐朝張了張嘴沒答上,鶴連祠也沒說話。
聶凱埋頭勾了個輪廓才感受到這股安靜。不算是真紋身,圖案不會那麼精細,要求不高,聶凱還有空抬臉和他們嘮嗑。
「怎麼著?」他挺詫異地問:「……我理解錯了?」
稀奇了,這話也沒人答。
唐朝平躺著,自然地屈起一側膝蓋,眼睛垂下。聶凱和旁邊的鶴連祠對視一眼,似乎明白什麼。
「你們還挺有意思。」
聶凱重低頭,邊下針邊說:「小朝朋友,你可抓點緊,我看有人對你有心思……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啊。」
房間裡統共就三個人,這個人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落在表皮上的針尖的確僅留下些微的痛感,帶著一點麻,像螞蟻在鎖骨上爬。
唐朝貼著椅面的指腹輕輕摩擦,克制著沒有去看鶴連祠。
關於他們是什麼關係,類似的問題上一次出現,是在那家有著他們合影的貓咖。
放在合那張影的時候,唐朝能大言不慚說他們是戀人,哥哥好愛他。
然而到了現在,沉默下兩個人的感情已經晃悠悠地到那個臨界點,他們可以擁抱、接吻、上床,可以互說情話、互相付出,只是不能開口。
一開口點破,一主動承認就像著急了。
——也不是不能開口,是不願意開口。貓咖那次鶴連祠表明了他的不願意,唐朝也不願意。
誰都不想落下風,都想當遊戲裡的贏家,等待對方臣服,五體投地。
良久,唐朝才笑了一聲,說:「我知道的。」
這個圖沒用多久,聶凱半個小時就弄完了,皮膚只有極輕微的腫脹,按上去也不太疼。
聶凱給他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自己摘了手套去廁所。房間裡就有鏡子,唐朝下了躺椅去照。
鏡子裡他頭髮微亂,額角留著上次撞傷後未退完的痂,襯衫領口大大敞開。左側鎖骨盤了一條紅尾蛇,先前沒畫出來的蛇頭部分聶凱直接給勾了朵玫瑰,像是被花叢擋了一半。
沒往裡面填色,只是簡單的紅與黑的線條,細長的蛇尾掛在鎖骨窩窩裡,勾著誰似的。
鶴連祠來到了他身後,同樣看向鏡子。
唐朝在鏡子裡和他對視,笑了笑,往後握住鶴連祠的手把他帶到胸膛:「有了這個,哥哥這兩天操我會不會爽一點?」
只隔著一層襯衫,胸腔溫熱的跳動一下下撞在掌心。
鶴連祠垂頭,下巴抵上唐朝的頭頂。他緩緩廝磨,用低沉的聲音肯定這次紋身初嘗試的效果:「……會,公主。」
唐朝眼角下垂,彎出個月牙,手指輕輕搭在他的手背上。
胸膛和脊背相貼,短暫的擁抱,唐朝問鶴連祠:「你的紋身都會洗嗎,真的從來不在身上留長久的東西?」
話音落下,身後的房門打開,聶凱從廁所回來了。鶴連祠鬆開攬著他的手,避開了這個問題。
下午來的工作室,他們留下和聶凱聊了一會兒,一起出去吃了晚飯,然後就分開了。
鶴連祠把唐朝送回家,從摩托車上下來的時候唐朝還拉開襯衫給他看了下鎖骨,眼神很欠干。
但鶴連祠暫時沒空干他,他晚上有門考試,唐朝因為紋身,今晚也最好不要洗澡。
因此鶴連祠只是抬手隔空指了指唐朝,示意他等著。
考試考完,很快就算了帳。一直算到唐朝的紋身褪了,只留下一團模糊的顏色,這些顏色也會一天天逐漸淡去,直到毫無蹤跡。
幾天鬧完,鶴連祠正式進入考試周。
他忙起來,唐朝並不去騷擾他。偶爾給他打個電話,在酒吧開小差躲後門給他唱歌,讓鶴連祠早點睡覺。
Z市今年的冬天過到現在,仍沒有下雪。
唐朝挺喜歡下雪的,大概南方人都喜歡,少見的東西總是令人心生嚮往。唐朝有記憶的雪還得追溯到他小學的時候,在爺爺奶奶家過年,兩位逝去的老人都沒太大印象了,只記得當時左鄰右舍一群小孩撲出去堆雪人。因為爺爺奶奶誇了隔壁家小孩堆得好沒有誇他,小唐朝氣得把好不容易堆起來的雪人鏟了,趴在農村的小破長椅上哭了一下午。
他只在鄉下過了這麼一個年,後來自己不想去,兩位老人身體也不好了。
唐朝初中的時候他們去世,現在父母都在國外,自己空不出手,偶爾想起來就指揮唐朝去看看他們。
外公外婆去世的也早,兩口子無牽無掛地在國外搞研究,唐朝每年清明都要早起開兩趟車,把四位老人的墓地照顧周到。
外公外婆葬在墓園裡,平時專門有人維護。除了清明,唐朝並不用費什麼心。
爺爺奶奶這邊就複雜一些,那時候管得不嚴,村里流行土葬。直接葬在了山上,墓修在上面,很容易生雜草,也容易在風吹雨打下毀壞。
唐朝最近正好空,就準備了祭拜的東西,開車去了鄉下。
鶴連祠考試周忙得昏天黑地,基本不看手機消息。
他有門考試安排在七點十分,傍晚忽然下了場雨,不長不短的一陣暴雨,正好卡在飯點。鶴連祠不想考試前還在雨里淌一遭,乾脆沒去吃飯。
雨五點鐘開始下,六點半停了。鶴連祠提著包出門,空氣潮濕,地面上積了好些水,幾步就打濕了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