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已經粘合,長出了淺粉色的肉,再過段時間就會成為一道不痛不癢的疤。
這種程度的傷口很難徹底痊癒,勢必會留下痕跡。近五厘米的刀疤,不算長但也不短,鮮明的落在小臂上——多少有些膈應,鶴連祠打算弄個紋身蓋一蓋。
鶴連祠不是第一次紋身了,他有個朋友家裡就是開工作室的。他剛開始紋是那個朋友的爸爸給下的手,當時對方問他圖什麼,他很坦然地說圖帥。
那個叔被他逗樂了,開玩笑一樣給他在手腕上刺了支玫瑰。針入得很淺,只停在表皮,也沒染色,沒兩天就圖案就脫落了。
但留著的時候確實挺好看,鶴連祠興致起來就會去弄一個淺的,人家也縱著他。即使是留不了幾天的紋身都是給的最好的圖,有時候設計的花樣還會把他叫過來試試效果。
鶴連祠第一次留「真正」的紋身是他剛上高中,後腰紋了串英文字母。什麼含義都沒有,就跟戒指手鍊一樣,對他來說只是裝飾品。
他和唐朝第一次見面,在酒吧,當時鶴連祠後勃頸上還有個黑貓紋身。現在和後腰的那串英文字母一起洗沒了,兩三回雷射下來不留一點痕跡。
他的想法永遠在變,喜歡的人,愛好——除了摩托,他總是不甘於停在原地,因此不往身上留永恆的東西。
唐朝在一個周末接到鶴連祠的電話,讓他陪著去一個地方。
這是他們再度開啟「遊戲」以來鶴連祠頭一次主動發出邀請,唐朝特地打扮了一下,怕冷買的羽絨服扔邊上了,扯出一件單薄修身的長風衣。
按照微信給的地址,到了地方才發現是個紋身工作室。
正好開了空調,溫度調得很高,裡面來來回回走的人穿得都比他少。
唐朝把風衣脫了,搭在手上。身上只穿一件筆挺雪白的襯衫,黑色的長髮落在肩頭,他像一株清冷的美人竹,引得前台來搭話。
對方問他有沒有預約,約的又是哪個老師。唐朝正想著怎麼回答,鶴連祠恰好從二樓走下來,出聲說。
「不約,他和我一起的。」
前台的姑娘叫小芳,不是真名。可能紋身室里大家都用藝名或者外號會顯得酷一點,她笑著揚了揚手:「嗨,早說啊。我還想這麼漂亮一帥哥我怎麼沒印象,感情是你帶來的。」
鶴連祠走近了,胳膊搭上唐朝的肩膀,很自然地把他往懷裡撈了撈,唐朝配合地靠近。
唐朝問:「你要紋身啊?」
鶴連祠「嗯」了聲。
小芳在他們臉上瞅瞅,笑容變得曖昧:「……是你的人?」
鶴連祠沒回答,她又轉頭去看唐朝。滿眼欣賞:「帥哥,來都來了,要嘗試一下紋身嗎?我們這裡什麼圖案都有,正好你跟鶴連祠說說,他能讓你插隊。」
唐朝聞言,挑眉看向鶴連祠:「有特權啊?」
「朋友的店。」鶴連祠垂眼:「感興?」
唐朝挺認真地想了想,搖頭:「算了,我挺怕疼的。」
鶴連祠笑了下:「那就不弄。」
這就算回絕小芳了,小芳目露惋惜。鶴連祠領著唐朝往二樓走,這個工作室一共有三層,三樓整層都是紋身的工作間,二樓有一間,其餘是圖庫和美術間,還有個休息室。
他們上來時鶴連祠那個朋友正倚在休息室門口,能看出來原來應該是和鶴連祠一塊兒在裡面待著,後來覺得時間差不多,鶴連祠下來接人,他就在這等著。
唐朝的身高取決於穿什麼鞋,在1。上下徘徊。朋友看著和他差不多高,但身材很壯實,肩膀胸膛把身上僅有的一件黑T撐出十足明顯的輪廓。極短的寸頭,紋身從左手腕起盤旋向上,跨過脖頸一直落到了下巴。
仔細觀察能看出這麼大面積的紋身不是大小圖案交雜而成的,反而是一件整體。有一部分被衣服擋住了看不著,大致上是個攥著鐮刀的女人。
女人的紅唇落在他的下巴,鐮刀從他手腕背側繞過去,刀鋒貼著他的脈搏。
鶴連祠鬆開搭著唐朝的胳膊,過去和朋友說話。過了兩秒兩個人一齊過來,鶴連祠介紹。
「這是唐朝,這是聶凱。他比我們大,叫哥。」
唐朝聽完,立刻上道地喊了句:「聶哥。」
聶凱雖然是個半身紋身的酷男,但對認識的人很好說話。這時候就笑眯眯的,先是應了他一聲,又反手拍了拍鶴連祠的胸膛:「這時候對我挺尊敬啊。人後怎麼著,你的禮貌呢?」
鶴連祠無所謂地說:「你要是受得了,我也可以一直這麼尊敬你。」
聶凱笑罵他狗崽子。
他倆是同一個初中的,只是鶴連祠入學的時候聶凱都要畢業了,兩人屬於不打不相識。
紋身這東西是手藝活,說高尚點是藝術。紮實的功底和審美眼光缺一不可,聶凱讀完初中就出國學美術了,現在回來接他爸的班,基本已經是工作室的大老闆。
兩句話招呼完,聶凱領著他們往美術間走。
門推開,這裡擺著好幾個平板,也有兩台電腦。角落立著一溜畫架,塗了一半的素描和白紙扔了滿地。
都沒地方下腳,聶凱伸腿把地上的東西隨便往一邊踢踢。唐朝看著幾張紙上留下他的腳印,不由出聲:「這沒事嗎?要麼撿撿吧?」
「沒事兒。」聶凱轉過頭,大咧咧道:「扔地上的差不多都是廢了的,白紙扔著是為了取用方便,不講究。那幫孫子想不出東西的時候自己都會往上踩兩腳泄火,鬱悶完還得撿起來擦擦繼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