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仪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怒火,圣器嗡鸣,浩荡天威有如实质。
“原本以华元的九转修为契约凤凰,可进行百余次涅槃,挺过大劫堪称绰绰有余。可若是换作你……以你现在的修为进境,面对大劫最多达到八转境界。八九转镜天之间的差距有多大,相信不用我提醒你。”
“圣尊……若是由我来动涅槃,度过大劫的可能性有多少?”
“三成。”天仪道,“这是在你达到八转引宇境的前提下。”
温折雪默然。
“好一个华元,当真是拿天下生灵的安危和宗门的未来开玩笑。就为了你,就为了这所谓的父女关系。”
“他当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即便是一向冷漠理性的天仪,在得知自己的计划被篡改之后,也不免得生出磅礴的愤怒。
狂风呼啸,极光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星河瀑布悬挂于温折雪的肩膀上,重量何止千钧。
少女静坐良久,忽地手撑地面,站起身来。
“圣尊可有备用计划?”温折雪直视天仪,问道,“在圣尊得知此事之前,不是一直允我担任御辰之位吗?那圣尊岂不是早就料到了这三成不到的几率?”
巨大日晷上的光芒纹路猛地暴涨,而后又变得暗淡,像是颓丧将死的老人一般,散出重重的暮气。
“我已算尽世间一切可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始终不得解开谜底。”天仪的声音染上几分悲哀,“当年玄意在创造我的时候,赋予了我绝对理性的思维权柄,也正因如此才能保证我遍历未来时空而不受天魔所惑。”
“太虚,以理来言,我等存活之机,便只余这三成。”
“……但是?”温折雪眨眨眼睛。
天仪语气一顿,似是被她这突然的人格变化噎到了。它思索一番,记起澹台璃的人魂已经与她融合这码事,方才明悟。
这与天山格格不入的样子,与当年的澹台璃何其相像!
“……除去我之外,还有一人或许可救苍生。”天仪道。
“是……云纾圣尊吗?”温折雪轻声问。
“流风浮云书掌控过去,心思细腻复杂,因此方可通晓历史而保持本心。”天仪说,“千年前我们产生分歧,之后便再无联系。同为圣器,我看不到她的行动。但据我所知,她应当还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
“为了存活,我们不能将所有的可能赌在这三成几率上。事到如今,临渊阁已经不能再分裂下去。”
温折雪轻轻颔。
“还请圣尊测算:何时何地,我能帮上云纾圣尊,”
“嗡!”
星光纹路自天仪晷针处亮起,继而沿着寒铁覆满扇面。二十四重浑天仪高旋转,象征日月星辰的无尽演算。
最终,天仪给出了答案:
“十一月初九,长明外城,流风浮云书会在那里遇到极大麻烦,会对她的计划产生影响。”
“明白,我会提前抵达那里。”
温折雪展开白嫩掌心,明霄自动飞来。少女拔剑出鞘,星光倏忽而过,方圆百丈飞雪蒸腾无痕。
凤凰扬起双翼,凤鸣声再度震彻天山九峰。
天仪看到眼前的少女似是完全卸下了悲伤与哀恸,胜雪高洁的容颜间展映淡漠与坚定,星月白袍舞动间,她的三段身份在恍惚中合一。
她是温折雪,天山太虚真君,也是第十六任临渊阁主。
人类真是个神秘的物种,明明脆弱无比,却又在某些时候强硬得可怕。天仪在内心感叹道。
可若是换作云纾在此,或许又要开骂了。
你这食古不化的蠢物!她那哪是完全卸下悲痛,分明是将悲痛藏在了心底罢了!
“还有一件事。”天仪突然说。
“圣尊请言。”温折雪说。
“华元为了复活你,耗费的代价颇大。”天仪道,“太阴孤悬天际,寓意六亲断绝。能容太阴命格的人极少,最麻烦的问题是,他手中只有澹台璃的人魂。”
“若是取澹台璃的人魂和温璇的天地二魂,必将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乃至危及生命。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取下另外一人的天魂做中和,拼接原有的温璇地魂和澹台璃人魂,方能完整。”
“……圣尊的意思是……”平静的心境被打破,少女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