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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昏迷（第1页）

“你这几日来我这里，勤了些。”苏太后瞥了一眼沈宁昭，并不提七叶草。

“儿臣有错，还请母亲责罚！”沈宁昭掀开袍裾，跪在了苏太后面前。

“你还知道有错？”苏太后撂下茶盏，一脸不悦：“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才将你舅舅瞒天过海送去临安，隐姓埋名。你可还记得我们为何要这么做？”

“儿臣记得。舅舅是我们唯一也是最后的退路。也是我们山穷水尽之时唯一的指望。”沈宁昭低头垂眸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此时向临安传信寻找七叶草？若是他的身份一旦泄露，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所有人的牺牲都将付诸东流。如今，你为了一个顾池宴，便甘愿冒这个险吗？”苏太后质问道。

“顾池宴如今为辅，于朝廷而言举足轻重，在击溃韩氏一党中功不可没。于儿臣而言，顾池宴多次救儿臣于危难之际，儿臣理应知恩图报，这才不能不救他。”沈宁昭看向苏太后，道。

“我并非教你见利忘义，恩将仇报。对于顾家为朝廷所做的一切，我记在心里，心中也甚是感激。可为了他一人便值得将所有人拖下水吗？你可还记得绿筠和清歌是怎么死的？我们这么多人小心翼翼忍辱负重地行过了这么多年，如今要为了一个顾池宴功亏一篑吗？”

“儿臣不敢。儿臣从未敢忘。只是母后，顾池宴如今还有用，他还不能死。”

“你何时这般顶撞于我？为了顾池宴你几次三番为其辩驳。怎么一次东巡，你与他亲厚至此了呢？莫非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苏太后看向沈宁昭，沈宁昭抿着唇看着苏太后，心中却越来越不安。苏太后转向乐吟：“她不肯说，你日日近身伺候，不可能不知道，你来说！”

乐吟立刻跪在沈宁昭身后，连忙道：“娘娘明察，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丫头。我叫你贴身伺候，如今你主子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吗？那我留你还有何用？来人啊，拖下去，杖责五十。”苏太后命令道。

“母亲息怒，乐吟的身子，如何受得了这五十仗。这会要了她的命啊。”沈宁昭连忙阻止道。

“她受不受得了，全看皇帝你了。”苏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宁昭，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沈宁昭多年没有见过母亲这个样子了，后宫平静了许多年，沈宁昭便忘了，她的母亲，是在后宫勾心斗角中最后留下来的胜利者，以她的手段，想要拿捏自己，实在太容易不过了。

沈宁昭看了一眼乐吟，乐吟垂着头，嘴巴紧闭，一个字也不肯说。

沈宁昭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低下头来，低声说：“顾池宴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苏太后问道。

沈宁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苏太后，苏太后犹疑片刻，顿时瞪大了眼睛，心中大惊，起身，看了一眼殿外，人已经被遣出去了，可她仍是不放心，朝云霜使了个眼色，云霜了然，亲自出去守在门口，不许人靠近。

“什么时候的事？”苏太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春猎的时候。”沈宁昭回道。

苏太后身子一软，跌坐回去，震惊之余不由得恼怒：“春猎的时候的事，你居然瞒了我大半年，若不是我今天问你，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母亲稍安，儿臣已与顾池宴私下达成一致，他会替儿臣保守秘密的。”沈宁昭解释道。

“天真！他要拿什么来作保？你凭什么相信他？你可知这事一旦泄露，要害死多少人？我以为这两年你在前朝，多有长进，怎么如今还是如此天真？”苏太后气急。

“母亲……”沈宁昭还想再次争辩，却被苏太后挥手打断：“不必再说了，顾池宴既然知道了此事，那断然没有再留下他的理由，念在他对朝廷有功，对你有恩，我且给他一条全尸，留他些许体面。七叶草不可能给他，皇帝还是早些断了这个念想才是。”

“母亲……”

“你回去吧，我累了。”苏太后转身回了内殿，只留沈宁昭和乐吟留在外面。

“最迟明晚，七叶草便会枯萎了，这可怎么办啊。”乐吟陪沈宁昭回到御书房，心急如焚。

“顾府哪里是第几日了？”沈宁昭看着西沉的太阳，一点一点的落在了云朵的后面，云朵变成了瞄着金边的云霞，红彤彤金灿灿，在绚烂之中慢慢消失殆尽。

“第十二日了。”乐吟顿了顿，又道：“杨院长今日早上去诊脉的时候，顾大人已经陷入昏迷了。”。

沈宁昭一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捻成了一股透明且坚韧的细线，一圈又一圈地收紧了她。

顾宅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寂静之中。那种一种尝试过所有的努力过后的一种绝望，松陌和松岩日日盼着太医来，又日日害怕太医来。

夜更深了，松陌守在门口，听见脚步声，抬眼望去，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又在沈宁昭的沉默里暗了下来，他低垂着头行礼：“见过陛下。”

沈宁昭点点头，将乐吟留在门口，独自进入了屋内。

顾池宴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沈宁昭走过去，将他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

顾池宴的手还是那样凉，像第一次救她的时候那样。小太监将一柄青龙偃月刀从高处撞下，顾池宴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揽进怀里，一脚踢飞了那柄刀。那时候明明是盛夏，可顾池宴握着她的手却是潮湿的凉。

那时候的顾池宴还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少年，面对沈宁昭的示好与拉拢，直接婉拒了。后来，他被逼去了漠北，横刀立马，打赢一场场胜仗，收回一座座城池。如他父亲顾总督年轻的时候一般，成了北岐的克星，战无不胜。

再后来，为了找寻他母亲死亡的真相，他又一个人留在了邑都，在一次次的明争暗斗中慢慢站稳了脚跟。

可就是这样一个如斯强大人，他如今静静地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他的体温正慢慢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沈宁昭就这样盯着顾池宴看了许久，顾池宴似是有感，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人。长久的昏迷叫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拉住眼前的人。

“陛下，别怕，别怕，我在这儿…”顾池宴有些嘶哑的声音说话让人听得不甚分明。沈宁昭却一下子听懂了。

那是在东巡的时候，沈宁昭在大雨中失踪了一夜，顾池宴找到了浑身是伤的她。高烧不退，他逼着她喝药，梦里惊悸连连，是他守在她的床边，一边轻声安慰，才叫她化险为夷。

“你如今都自身不保了，还有心担心旁人呢？”沈宁昭用了用力，将手抽了回来。

顾池宴会是一个强大的助力，也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他是不可控的，沈宁昭用自己为饵，引诱了他。或许还生出几分情义来。可是情这种东西对沈宁昭而言太缥缈了，太不可信了。

当初沈宁昭想杀了他，因为时局不得不放弃了。如今，天赐良机。沈宁昭甚至什么都不用做，等过了这一天一夜，就什么都结束了。

这实在是个绝好的机会。

一切都似乎是冥冥中的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