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大小子半夜做贼的事情,天亮前就已经传遍了北城。
一大早,在县衙签押房里关了半宿的高信之,就被提了出来,上堂受审。
作为秀才,没被革除功名之前,他有免上刑具,不挨板子,不用跪禀的特权。
但高信之,还是老老实实跪下了。
同时被呈上来的,还有爬楼的绳索,怀里的一支金钗,几两银子,一封书信。
钟县令在天亮之前,就收到了宋将军送来的三百两银子,并无意为难他。
但当他细看那支作为证物的金钗,却不禁一愣。
“高信之,你忝为圣人弟子,县学生员,为何做贼?”
高信之顿:“大人,学生有下情上禀!”
“何事?”
高信之回头,眼神扫过,指着身后大堂外围观听审的众人。
“我要告他,他,他,还有他……这里所有人,竟敢血口喷人,诬陷圣人弟子为贼!”
“轰……”
大堂上登时炸了锅,四下里议论纷纷,看高信之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高信之有些尴尬,不由自主搔了掻头。
虽然偷偷排练了好几遍,可是,这剧本真特么烂呀。
非得干这样引火烧身,再火上浇油的事情吗?
这角色,像自己这种脸皮不够厚的群众演员,真的是驾驭不了啊!
“砰!”
钟县令一拍惊堂木:“胡说!”
“高信之,你夜半做贼,证据确凿,件件都在这堂上摆着。”
“现在你说被人诬陷,证据何在?”
人群中有人附和:“就是,证据呢?”
高信之强压心神,垂道:“学生的证据,也在这堂上摆着。”
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高信之不等钟县令问,大声道:“学生向大人求纸笔,当堂做状!”
古代报案,跟后世一样,必须具备书面诉状,经官员受理后才能进入司法流程。
众人愕然,高家大小子这可不像开玩笑,是要玩真的呀!
钟县令稍作沉吟,心里清楚,这事恐怕别有内情。
吩咐左右:“给他纸笔!”
“高信之,你现在既是原告,可站着书写。”
“其中若有一句不实之辞,我会先行禀明学政,革除你的功名,再重加惩处!”
高信之爬起来,心中默诵陈子灿给他的锦囊,这是他一个下午背熟了的。
当下落笔如飞,一挥而就:为陈明受诬,恳请昭雪,并求赐成全事。
廪生高信之,勤谨好学,素遵礼法。
萤灯一点,常伴夜半之书声;青衿十年,素奉先贤之垂训。
只因东邻有美,遂生宋玉好色之心;西苑无人,竟学相如逾墙之举。
不检失足,实生员行偷香之过,众人不察,诬秀才为窃金之贼。
生虽不才,岂是宵小,但误陷情网,污人闺女,有伤阴德。
今愿洗心革面,亡羊补牢。
求大人开一线之恩,为生员结百年之好。
不胜感激,谨禀。
这一纸状文写的情真意切,颇有担当。
先说自己是个好秀才,优等生。
然后说自己偷香窃玉,也只是文人多情,风流罪过。
当年大才子宋玉、司马相如不也同样干过吗?
然后辩白自己状告众人诬陷,是因为身为圣人门徒,怎么能背着毛贼的污名?
最后说自己已经知错,而且绝不逃避责任。
愿意和女方缔结连理,明媒正娶,以赎罪过,请县令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