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闯逆,恕臣直言,自古农民举逆,多为官府横征暴敛,导致民不聊生。
自万历朝后期,为两辽战事,不得不逐年增加税赋。
至先帝,税赋已数倍于前,又值灾荒经年,终致陕西河南一带流民暴起,这些也不能全数推于刁民奸恶。”
“路大人慎言!”李士淳见路远所说已近大逆不道,急忙打断。
“无妨,路大人可继续。”这个场合,长平对路远的称呼也很正式。
路远心想,今日若不能统一思想,来日尸横遍野之时,再难心安。索性不管不顾,继续说道: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大明太祖皇帝出自草莽,十分重视百姓疾苦,而今日之大明,有多少贪官污吏,恶绅奸商?
如太祖成祖朝,岂会任后金坐大?
关外军门世家养寇自重,完全不以百姓为念,其源于何?
连年征战,终致国力颓空。而官绅丝毫不以国家为念,一心甘为蛀虫。
试问,先帝在朝臣中募捐,仅得二十万两。
但闯逆一番拷掠,却从这群哭穷的朝臣家中搜出七千万两!
这些,难道都是刁民之过?”
说到这七千万两,众人尽皆黯然不语。
路远趁热打铁,进一步挥自己的口才:
“臣非言闯逆无错,而是当下我等须合力对外,不能坐视闯军被满清涤荡。
江南四镇,多为大顺手下败将,足见大顺颇多悍勇之士,如能与闯逆化干戈为玉帛,一致应对清虏,等于大明平添十数万精锐士卒。
如此,方有收复华夏之可能。
若待八旗铁骑彻底击溃大顺,稳固北方。
来年满清必会南下,届时南宋旧事于前,崖山重现,悔之晚矣!”
众人皆陷入深思,一直以来,大明朝堂以致民间都将李自成张献忠视为心腹大患,而满清,反正有山海关挡着。
如今要与寇仇和解,确实难以接受。
幸赖众人多有见识,路远所说,虽有忤逆之语,他们自己也会思忖。
如卢家兄弟及方冒二人,能毅然北上赴险,自也有对弘光朝消极应对战事的不满。
“如依路大人所说,我等当如何行事?”方孔炤沉声问道,听不出任何倾向。
“先,尽快加强军务,如无强军,很多筹谋都是空中楼阁。
其次,派出人手,联络山东、山西、河南等地势力,只要拥戴大明,不论此前劣迹。
可在一些州府成立义军,拉起反清旗帜。
清虏人丁稀少,不可能逐个州府驻军,必以汉人汉军四处招抚。
我等可对此执行‘斩’策略,将投靠清虏的为汉官击杀一批,既可震慑其他奴颜婢膝之人,又可振奋我方士气。
其三,据报清虏在连战连捷后已经退兵休整,此必是准备迁都北京,随后应会先继续西进,剿灭大顺。
到那时,我等应出兵于后,出其不意相助李自成,避免大顺彻底溃败。
在此之前,可遣人先行前往联络,表明我方意图。
双方如能达成盟约,则可拖住满清南下之路。
届时再敦请弘光帝整顿南方兵马,训练有成后起兵北伐,天下可平!”
对于联闯,众人始终犹疑,但多认为路远筹谋确实可行,因此既无人反驳,也无人出言赞同,偌大的议事厅落针可闻。
良久,充满了疲倦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本宫无异议,就依路大人策略行事吧。”
不等众人应答,长平已经起身,转向厅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