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心手中仍然抓着那份任命书,看着眼前得意的映雪,潮水落下,磐石聚集而出,一切都豁然开朗。
“我问你。”绾心昂头在映雪的面前缓缓踱步,最后威严道,“你可认得凌川郡郡守许柠安?”
映雪怔住了不言语。
“认得吗?!”绾心又问了一遍。
“认得。”映雪笑一笑以掩饰方才的丑态,道,“从前赏画的时候见过。”
“他是天京人?”
映雪轻嗤一声,道,“不知道哪里人。怎么,姐姐仿佛对他很有兴致?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
绾心冷笑,将手上的任命书掷到了映雪面前的画案上,道,“这事情你可知道?”
映雪疑惑,但见此刻正值怒气的绾心也不敢多说甚么,拿过案上沾了些许墨的任命书看了起来。看完后便笑道,“我当是甚么呢,缘是这件事!不是甚么大事,不过是个有抱负的贤人,皇上便赏了一个官做做!”
“郡守之职是可以随便赏的吗?!”绾心怒道,这件事果然和映雪有关系。
“皇上见那人家境殷实,才高八斗,又有青云之志,便施了隆恩,有甚么不可以吗?”映雪满不在乎道。
“家境殷实?”绾心按住怒火,平静道,“你和皇上收了他多少银子?”
映雪惊讶,这件事竟被绾心觉了,她没想到会那么快。
“承认了?”绾心见此心中便有了答案,威严道,“你这衣裳,便是那人给的银子换来的吧?还有这画…”绾心指了指自己方才赏析的那幅落日苍峰图,道,“也是哪个想求官的人给的吧?
乱政之事是断断容不得了。
绾心继续呵斥道,“你们也是厉害。自古求荣求官的,找的都是天子身边得脸的近臣,他们倒是一步登天,直接找皇上来了!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皇上是被你带野的!从前皇上从不出九重城,如今倒好,三天两头地跑出去,找那些所谓的画师切磋技艺,被人诓骗了也不知道!说这其中没你的功劳,”绾心冷笑道,“本宫不信!”
“皇上性子纯,没甚么心思,”绾心继续道,“若没有你,皇上也不会做此等乱政之事,更不会与手足疏远!”
“哼!”映雪冷啐一口道,“是我调唆的又如何?我红颜祸水,但皇上都没说甚么呢,也轮不到姐姐这么急巴巴地来说我!”
“本宫是皇后,后宫的人和事自然是本宫该管的!”绾心怒道,“本宫得太后赏识,可理朝政大事,可这朝政,却不是你个小小的嫔妃可以插手的!调唆天子,卖官乱政!江映雪,这两项罪你可认?!”
“认罪也要皇上来问的!”映雪见绾心来真的了,便坚决回道,“轮不到姐姐这般火急火燎地来治我的罪!更何况皇上不在,姐姐这般行动引人深思!”
绾心冷笑,“皇上不在,自该由本宫做主!落一个妃嫔也是本宫分内之事!来人!”
绾心高声吩咐道,“江淑媛调唆天子祸乱朝纲,罪不容诛!但本宫念在江淑媛久侍皇上的份上,庭杖三十!”
绾心的声音落罢,立刻一队内监上前来架住企图挣扎逃开的映雪。
“娘娘打不得!”映雪的宫女夏莲跑出来跪下道,“淑媛娘娘是皇上亲封的!皇后娘娘打不得啊!”
绾心怒道,“本宫竟然不知本宫落妃嫔还有你个丫头插嘴的道理!”
绾心使了个眼色,立刻又上来了两个人将夏莲拖了下去。而另一边的映雪正奋力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喊道,“明绾心!你敢?!我是皇上的妃子!明绾心!”
“直呼本宫名讳!再加三十!”绾心气道。
“你们不能打我!”映雪挣扎不过,此刻已被压到了一条长竹条凳上,喊道,“我穿着皇上亲赐的衣裳!你们怎可打我?!”
“慢!”绾心冷言道,“淑媛娘娘说得对,皇上亲赐的衣裳是打不得的…冬艾冬茉!”绾心提高音量,道,“给本宫剥了那卖官求荣的衣裳!”
“是。”一直站在绮烟和绮寒身后的冬艾冬茉得令颔上前来,在几个内监的帮衬下脱了映雪那件引以为豪的蚕丝衣。
“打!”绾心道。
内监得令,立刻拿起木板开始打了起来,那木板有三尺来长,虽细细扁扁的,却是藤木的,打起人来极疼。
落在映雪的身上,映雪立刻开始惨叫起来,声音绕梁而生,如尖刺一般刺激着院中每一个人,绾心见了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幸而冬艾和冬茉扶住了她。
此刻的映雪在缀尚轩的院子中只穿着里头的单衣,伏在条凳上被内监责打,映雪见自己被绾心如此羞辱,又在下人面前这样狼狈不堪,不由得开始哭起来,嘴上边叫边咒骂道,“明绾心!你不过是怨我抢走了皇上!你自己没本事!只能在皇上不在的时候教训我,等皇上回来了,看你怎么同皇上交差!”
绾心的脸怒气而泛红,疾言道,“给本宫堵住她的嘴!”
“是!”内监颔,扯来了两条丝帕,绕成团子塞在了明绾心的嘴中,缀尚轩里顿时安静了。
六十杖毕,映雪已是身负血伤,气息奄奄,无力地伏在长凳上,在众目下坠到了身下的尘土中,扬起一层浅浅的尘埃。
绾心见廷杖完了,便道,“江淑媛,你若以后再敢插手朝政,便不是褫衣廷杖那么简单了。”
说罢示意内监放了夏莲,那丫头立刻跑去了映雪的身边。绾心见了此刻昏迷不醒的映雪,心中积压已久的气方散了些,晃了晃头顶的累丝金凤正冠,淡淡道,“去请太医吧。”
“是。”夏莲颔弱声道。
绾心示意绮烟带走那份任命书,而后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缀尚轩。
风拂过头顶的密叶,几片青叶在院中幽幽落下。
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