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是不是还想给我一肘子?”老罗一只手推开温蒂的手肘,另一只手把温蒂放下了。他看向市政厅:
“出了这么大事,我当然要来凑凑热闹。倒是你,”他转向温蒂,目光戏谑,“这可不是你现在该插手的战斗。”
“废话什么!”温蒂直接瞪回去,“我师父就在那里面,我得知道他活着还是死了吧!”她不再理会老罗,向市政厅撒腿奔去。
“你的师父是哪个?”老罗的声音不依不饶地从后边传来,他竟然跟上了温蒂全力放开的速度,“那张网、还是蜥蜴?”
“网!”
“那你师父不是赢了吗,你这么着急干嘛?”老罗没话找话道。
温蒂眼神古怪地看着老罗。她知道老罗是海德的朋友,也知道他是在山里养鸡的农户,可当老罗展现出超越普通人的能力时,她竟然没有太惊讶的感觉。
“你原来是魂师吗?”她忍不住问。
“是。”老罗耸耸肩,“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就当我是个退休的老人家好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像你师父这样,在城里就开武魂真身的。”
“我师父不是那种人。”温蒂笃定地说。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我说的可是事实噢。”老罗一边跟着她狂奔,一边竟还能做个耸肩的动作。
“我知道!”温蒂一咬牙,“所以,我待会儿要问他个明白!”
交谈间,她踩上了市政厅残缺的天顶,从这里看,底下的景象一览无余。她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陈真真:
这个收她为徒、教她武术、恩师般的男人正站在一具一动不动的躯体前,右手和一侧身子沾满了鲜血,昭告着战斗的结局。他似乎都没有发觉到头顶来了两个魂师,杵在原地,好像成了石像。
因为俯视的角度,温蒂看不见陈真真的表情,她确信师父还活着,可活下来的师父是什么状态,她就不确定了。
温蒂双脚发力,刚要跳下去和师父重逢,后领又被一把拎住。老罗在她耳边说:
“先别下去,看门口。”
他这一提醒,温蒂才看到,离陈真真十几米外的地方早就挤满了人。几乎所有人都目睹了陈真真杀死城主的事实,但一时竟无人作声,只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青龙帮帮主,像是在等他主动开口似的。
这——温蒂也不由得噤了声。她不是个“会看气氛”的人,以她的暴躁性子,就算现在的气氛肃穆凝重,她也会跳下去对陈真真放声质问。但现在,她却莫名止住了这股冲动,和其他人一样,只静静地注视陈真真。
这不对,她心中像有一头野兽在横冲直撞,提醒着她这一切的违和感,不管是陈真真杀了城主、还是众人无态度无情绪的注视,一切都很违和!她不能干看着,她应该跳下去质问才对,她就是为此而来的!可是!
——可是一种宁静抚平了心中野兽一样的冲动,她情不自禁地想:
那可是她的恩师,青龙帮的帮主,无数次剿灭马匪、为沙城带来和平的人。这样的人就算杀了城主,也一定有他的理由吧。她何必现在就追问呢?
温蒂放松下来了,她心中不由得想:
“如果是师父说的话,那一定是可信的。”
紧跟着,她看见陈真真俯下身子,掌作刀状,徒手劈下了城主的头颅。
然后他提起了城主的头,高声说道:
“城主佘通黎私通马匪,联合三大家族放马匪进城,祸乱沙城,罪不容诛!他还想拉拢青龙帮,让我们做他的帮凶,被我当场诛杀!
“父老乡亲们,柳家焚火,真凶已死,长夜已过,沙城的黎明到来了!”
陈真真说的没错,漫长的黑夜终于褪去,现在的天空边缘泛起了鱼肚白,沙城迎来了新的黎明。
旭日初升,第一缕晨光穿过市政厅塌陷的天顶,打在诛恶者的身上,为他的发丝、长衫、沾血的拳头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光。
何等光辉,何等伟大,陈真真不惜背上杀害城主的恶名,也要除掉这场阴谋的真凶!在场的群众情不自禁地鼓掌欢呼,更有甚者声泪俱下,手舞足蹈地赞扬着这位英雄的壮举。
“陈真真拯救了沙城!是我们的英雄!”
“我早说城主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龙帮才是我们的救星啊!”
“我要让儿子也加入青龙帮!”
——如此的呐喊响彻了沙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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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众人簇拥的英雄啊,你现在作何感想?
我看到了你提起头颅的手在微微颤抖,你要放弃吗?放弃这由我们书写的,美好的结局?
不管如何,我会将这段历史如实记录下来。虽然沙城发生的事无法动摇这个世界的命运一星半点,但也不失为一桩茶余饭后的美谈。
当你步入年迈时,回忆起这件事,也一定会感慨良多。我会帮你保留下来的,不必谢我,就当是老朋友的赠礼吧。
——什么?你问我是谁?
失礼失礼,我刚刚是在对“沙城的英雄”说话,还未对您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呢。
您可以称呼我为,“判官”。
评判一切生命,改写一切故事,编织一切命运的“判官”。
我的故事,您还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