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低低道,“不就是运气好,连引气入体都不曾,想来是没碰上什么硬茬子。”
他声音很低,若不是燕拂衣目不能视后,五感愈灵敏,恐怕并听不到,也听不到虞长明同样压低的斥责:“锈涯,闭嘴!”
燕拂衣也只当没听到。
他根本不在意,只继续认真听着那些人讨论城防,与城内肆虐的妖毒。
血云出世,恐怕是魔尊异动,凡界如此,修真界恐怕也并不轻松。
墨襄城是青云观的辖地,如今派驻镇守的弟子已折了两个,门内驰援却迟迟未至,想来也陷入了困境。
只是不知道,昆仑现在……
【停!】李誉的声音突然间蹦出来,【又想他们作甚,记吃不记打,和你有什么关系!】
燕拂衣:……
他便试图将思绪抽离出来,可操心惯了的习性并非容易抗衡,那些熟悉的面孔在脑中挥之不去,即使不是燕庭霜、李清鹤……也总会出现戒律堂的易歌师弟,丹草堂的子绪师妹,藏书阁的……
李誉听起来很郁闷:【就算非要操心吧,至少得先把伤养好】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都知道,眼下怕是并没多少养伤的时间。
墨襄城经过几轮激战,只剩下几个为数不多的修士,揽剑侯虞长明算是其中境界最高的,也不过是刚刚筑基的修为,他的好友封锈涯来自青山观,年龄不大,辈分不小,是青山观主的关门小徒弟。
除此之外,便大多是武艺高强的凡人,燕拂衣此时的水平都很算拔尖,为方便调度,作为主要战力被安排住在城主府。
他心里惦记着老塘村的人,可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先尽快疗伤,帮忙守住城池为要。
自有记忆起便习练过千百次的功法滞涩得几乎无法运转,燕拂衣坐在榻上,双手结印,眉心微蹙,漆黑的视野中又像有红光在闪。
李浮誉紧张地关注着他的情况:【本命剑还是召唤不到吗?】
燕拂衣默默摇头。
他的额上又渗出细细的汗珠,四肢百骸都反射出一种令人晕眩欲呕的空落,明明能感觉得到环境中浮动的灵气,却一点都聚拢不到经脉中来。
他如今比最废柴的五灵根都不如,根本没了灵根,失了剑骨,入不得仙门。
况且,心中总存杂念,做不到灵台明澈。
虽不愿想,早已成为习惯的二十多年却深深印刻在骨血里,像是深入血脉的毒,无时无刻不在凌迟血肉,连睡梦中都会一脚踩空,仿佛落入深不见底的冰渊。
燕拂衣猛地捂住心口,那枚冰晶吊坠都不如他的体温寒冷,锋利的棱角却膈得掌心生疼。
他试图借由疼痛维持清醒,然后像师兄曾经教过的那样,一遍遍背书似的重复:
“不是我的错。”
“有人爱我。”
“他爱我。”
恍惚之中,仿佛竟有另一道声音冥冥中响起,与他自己的默念重合了。
……
燕拂衣再醒来时,其实不太记得自己究竟是何时失去意识,他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靠在床上,整个人蜷缩得很紧密,这使得僵硬的躯体伸展开时,到处都酸痛作响。
【拂衣?】
李浮誉轻而小心:【感觉好一点了吗?】
确实有感觉稍好一点。
体内经脉还是空空如也、残损不堪,但就好像是……有人用同源的心法为他运转过周天,刺骨的寒意竟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