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宅在县城外,没供暖,冬天一下雪冷气从地底下往上渗,更别提现在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我跪在供桌前面的破蒲团上,四周站着八个伙计,他们不全是甘茸的人,有些是其他盘口派来的,为的就是专门在这儿盯着我,就怕我一不留神跑了。
我搓搓膝盖,时不时用余光瞄两眼那八位大哥,一个个站得比旗杆还挺,来之前肯定被刻意叮嘱过。
鬼知道我已经在这儿跪了多久了,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很快屋里只剩下供桌上的火光了,甘茸应该没想冻死我,还给我准备了一只蒲团,虽然烂得掉渣,这样至少能保证腿不会被冻坏。
我套了件最厚的羽绒服,但顶不住这种寒冬,越跪越冷,我就下意识开始把自己缩起来,不知道这样挨到什么时候,那看着我的八位大哥接到了通知,一个接一个撤到门外去。
两扇铁门被关上,我清晰地听到门外落下来一把大锁,顿时整个供桌前就剩下我一个人,我立刻调整姿势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揉已经完全麻木的腿。
我来也没事先垫个什么东西,这会儿饿得直抽筋,早知道就该直接打一架,想来我们三个也不可能干不过小伍他们,就不该来这个破地方受罪。
看着供桌上摆着的水果,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橘子剥了就吃,想必外公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这点小事情也不会跟我计较的,结果橘子一进嘴,橘子瓣的温度都快结冰了,冻得我牙齿直打战,是酸是甜也没尝出来。
正坐在蒲团上懊恼着,我就听见房梁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捏着橘子抬头去看,心说难道是这宅子多年没打扫,闹耗子了?
我刚抬头,就见两个身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何瑜和路阿爻在我震惊的目光之下快去把厅堂的几处门板给搬出来,之后一块一块遮上。
我惊讶道:“你们怎么”
何瑜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让我坐下,我非常听话地收声坐下了,然后就见他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里面掏出来一只硕大的保温桶来,然后他取下手套搓搓手。
“你走了之后我们就在打算给你带东西进来,下午我们就来了,但这帮孙子死活不让小爷进去,下午他们那是严防死守,晚上松了点儿我们才趁着机会翻上墙,把你们宅子梁上的瓦片给掀了下来,不然我们俩本来打算在这儿守一夜的。”
何瑜丢给我一张手帕让我擦手,然后掀开保温桶最上面的盖子,里面的香气顿时飘了出来,差点给我香迷糊了,是羊肉汤大乱炖。
我接过何瑜递来的一次性筷子就要开吃,但一瞬间又顿住了,问他们:“你们不吃吗,就看着我自己吃?”
“我们来之前就吃过了,这是给你的,从我那火锅里捞的,有点埋汰但管饱,这条件有限你也知道,就凑合凑合吃吧,等你跪完了回去,咱们再做点儿好的补补。”何瑜说。
听他这么说,我再也忍不住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着吃着,身体就随之暖和起来,我边吃边看路阿爻从包里掏出睡袋和保温毯,他先在地上铺一层保温毯,再把睡袋铺上去,这样睡着会更暖和一些。
“不是我说,你妈也太狠了,选这个时间,你们甘家其他盘口的人也来了,这下你本来跪一天就能回去了,现在看来是不跪满三天都不行了,三天,年都过了还吃个屁的年夜饭。”何瑜收拾嘟囔着。
我咬了一口烧饼,边嚼边说:“你没听小伍说吗,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那黑蹄铁被我烧了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四哥的盘口了,黑蹄铁的事情瞒不住,这顿罚我是肯定逃不掉的,这事不仅要罚我,而且还要重罚我,最好是选一个重要的时间,让甘家所有的盘口都知道我因为烧黑蹄铁被罚跪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干?”何瑜问。
我一口烧饼还没咽下去,路阿爻就接着我的话给他解释:“因为黑蹄铁并不是重要在它本身,而是重要在它的功能,简而言之,谁拿黑蹄铁,账目就交给谁,所以黑蹄铁没了的消息要让甘家所有盘口都知晓,意思是以后盘口不再以黑蹄铁为基准,这样可以防止日后许多不必要事情的生。”
何瑜没管过家,路阿爻一给他这么解释,他就恍然大悟:“合着这还成好事了?不过我还是生气,怎么罚不好,非让我们小幺冲锋陷阵,别最后咱们捞不着好,再给冻出毛病来。”
我旋风一样喝完了整碗羊肉汤,何瑜给我收了碗,又端出一盒饺子给我吃,最后我吃得直打嗝,撑得靠着供桌腿动弹不得,何瑜这才不再继续给我投喂。
天色晚了点儿,三个人纷纷钻进各自的睡袋开始休息,我吃饱喝足,一觉睡得很舒服,清晨也不知道是谁把我拉起来坐到蒲团上,半梦半醒地边睡边跪,不多一会儿,那八个大哥就再次进来守着。
何瑜和路阿爻就这么故技重施了三天,他们后面两次掌握了时间,下午八位大哥换班,他们就掐着点儿来,还是那几块瓦片,掀了跳下来,等到第二天再把半梦半醒的我从睡袋里薅出来。
何瑜每天给我端来的东西都不一样,面条馒头大烧饼,羊肉牛肉大鸡腿,时不时怕我吃腻了,还给我榨个果汁喝,这三天我罚跪的日子那是过得那叫一个相当舒坦,没饿瘦就算了,可能还胖了几斤。
这导致我回去的时候,伙计一个个都过来冲我嘘寒问暖,我被他们搞得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过了年,我们三个就在铺子里开始着手调查“西北户外”的事情,听说之前我们从船上下来之后,那些黑箱子也都被一一运下了船,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被人查到。
我的初步打算是先往北方查,北方查不到再考虑西藏那种无人区的可能性。
可还没等我们正式开始调查,就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我们三个人被同时监视了。
第2o8章出走但没完全走
这回并不是路阿爻先现的,而是我们三个出门时同时现的,监视的人远远地跟着,看着很像甘茸的人,他们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相反他们非常坦荡,就好像我们就是应该被跟踪一样。
这样持续了两三天之后的一个早上,我冲何瑜使了个眼色,随后三个人一起上了二楼,何瑜刚进门就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他伸了个懒腰:“这还查个屁啊,出去买个菜都得被跟一路,老路,你那边怎么样?”
路阿爻摇摇头:“从出门就有人在跟,虽然他们不敢跟得太近,但是从人数上说,我能甩掉他们的可能性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