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通。
「嘟……嘟……嘟……」
在拖长的等候音中,简琢的思绪飘远。
其实不是他头回参加亲爱之人的葬礼。
三岁时,哥哥抱他参加父母的葬礼。他太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麽,只是紧搂住哥哥的脖子,一把他放下就哭。
长辈们见状,含泪夸赞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其实他只是害怕而已。
小小的他站在地上,拼命仰起头,也只能看到大人像山一样深黑憧叠的背影。
那时他还能躲在哥哥的怀抱里。
以前他总可以躲在哥哥的怀抱里。
同他七岁认识的魏风曾嘲讽他:「陆琢,你不能这样天真,以为可以让你哥一辈子为你事事托大。社会是丛林,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即便是兄弟之间也未必能够尽然相信。」
简琢面红耳赤,争说:「我哥哥永远爱我。」
那年他才十五岁,是真情实意这样认定,仿佛这是他人生运转的基础规则。
结果,几年後,规则崩坍。
别说他的哥哥永远爱他,从一开始,他的哥哥就不是他的哥哥。
是的。
上文称呼并未写错。
在人生的前二十一年里,他姓陆,还叫作「陆琢」。
是陆家的小儿子。
他有个年龄比他大十三岁的哥哥——陆霆。
他是被哥哥亲手抚养长大。
父母去世太早,他几乎没有记忆。
陆霆与其说是他的「哥哥」,倒不如说是他的「小爸爸」。
他的每一滴娇气都是哥哥陆霆悉心养出来的。
他有多相信程明纶会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以前就有多相信哥哥会一辈子庇护自己。
直到两年前,医院找上门,道歉说因工作失误,陆家和简家的孩子在出生时被抱错。
其实他不是陆家的孩子,是窃占雀巢的杜鹃鸟。
那段时日,他失魂落魄,饱受罪恶感折磨。
於是,当程明纶怜惜地说要带他走时,他如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与其私奔而去。
放弃了「偷」来的一切,陆琢才好受得多。
两年间。
他与陆家完全切断关系,更没有联系过陆霆。
昔日亲密无间的兄弟,在失去了血缘纽带後,已全然是陌生人关系。
——正想到这。
电话接通了。
「喂?」
熟悉的大哥的声音。
只一个音节。
简琢如饮下劣酒,喉头苦涩割痛。
突然哑声。
他真不想找陆霆。
但是,但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他一个字没说,陆霆已认出他:「别哭。怎麽了?」
简琢带点哭腔:「陆先生,您好,我是简琢。」
「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犹如他依然是简琢那个无所不能丶予取予求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