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本还想解释什麽……
恰在这时候,在里间睡着的十姑娘和九姑娘用了汤药都醒了。
姜云舒一醒来,就张口咬定她为了救永平郡主,没注意周围不小心被人给绊下去的,丫鬟婆子想要多问,她就装作溺水头痛模样,一问三不知。
姜云舒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在姜令檀看来是十分聪明的,她既没指名道姓是谁推的,又特别强调了她是为了救人。
若是姜云婉醒来,就直接指责是姜云舒推她落水,反而会显得牵强不够体面。
周氏听了丫鬟婆子的汇报,难看的脸色终於缓和几分,现在只要等姜云婉醒来看是怎麽回答的,她就不信这侯府还能让二房反了天去。
「善善过来。」
姜令檀听见有人喊她,抬眸一看发现是面色虚白的太夫人正朝她招手。
她乖巧走上前,轻轻握住太夫人颤抖不止的掌心,那双苍老的手凉得似冰水里浸过,没有一点温度。
她接着听见太夫人声音疲惫朝她道:「你姐姐们落水,本是叫你去里间陪着的,却把你忘在这儿了。」
「好孩子,去看看你九姐姐和十姐姐,都是一府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夫人这话听着像是说给姜令檀听的,让她去劝劝姐姐们,实际上却是说给周氏和宋氏听的,无非是以大义为先。
周氏眼中不甘一闪而过,跪在地上的宋氏隐含恨意冷冷一笑。
姜令檀纤长眼睫一颤,知道太夫人恐怕有话要说,她作为晚辈得避嫌,正打算乖巧点头应下,就听见荣庆堂外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
谁也没料到,竟然是华安郡主陆听澜亲自带人过来了。
荣庆堂花厅的垂帘,被一只雪白的小手由外向内挑开,露出帘子後方一张艳若桃李的美人脸。
她未语先笑,身上穿着绛红色缠枝牡丹裙裳,宽袖特地改成了窄袖,腰上束着一串挂满各色宝石的五彩宫绦,如云乌发簪着明艳精致的牡丹点翠头面。
「太夫人。」
「晚辈今日在府中多有冒犯,惊着九姑娘,特来向九姑娘赔礼道歉。」
九姑娘?
姜令檀只觉得太夫人握着她掌心的手无由一紧,周氏的脸色也在顷刻间变得十分难看。
然而这位个性十足的华安郡主却像是没发现一样,语调温柔不疾不徐道:「晚辈方才从成王府回来,也没做什麽,就是向成王妃告了一状。」
「永平郡主才退高热,此刻正在成王府书房跪着。」
她说得轻巧,落针可闻的花厅却没人敢问,明明永平郡主是被她扯着後脖颈丢到湖里去的,为什麽还要被惩罚。
至於向九姑娘赔礼道歉,那就更没人敢问了。
好在陆听澜只是让身後的丫鬟把礼物放下,语调慢悠悠道:「这事本就与九姑娘无关,算是本郡主莽撞,连累她被府中十姑娘扯落水。」
「希望九姑娘好好休养,晚辈就不打扰了。」
直到华安郡主离开许久。
花厅里只有周氏粗重的呼吸声,太夫人像是被人抽了力气一样,身体一软倒在了姜令檀身上。
她闭了闭眼,朝周氏沙哑着声音道:「方才华安郡主的话你也一字不落地听了,谢柔柔作为成王嫡女陛下亲封的永平郡主,她都得被罚着在书房跪着。」
「十姐儿作为你嫡亲的次女,你若为了她的名声再护着她,这事若再传到华安郡主耳朵了,你觉得以陆听澜那种连陛下都敢顶撞拒婚的性子,她能闹出什麽事来。」
周氏恨得差点咬碎了牙,但她为了姜云舒的名声,还有这次诗会的目的,愣是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姜云舒退热後,就由婆子押着去侯府祠堂罚跪,给外头的交代是永平郡主跪多久姜云舒就翻一倍,但绝口不提姜云舒倒打一耙的事,只说她救人时不小心将府中的姐姐给推落水,因为莽撞才得了惩罚。
……
虽然长宁侯府诗宴闹出了有人落水的意外,但姜云舒的才名还是顺着成王妃之口,传到了宫中赵贵妃娘娘的耳朵里。
夜幕沉沉,银月似块扁圆的杏饼。
长秋宫寝殿内,灯火通明。
魏嬷嬷小心把掌心里的香膏化开,细细敷在赵贵妃莹白细嫩的手臂上,她动作轻柔不敢有半丝走神。
直到两只手臂的香膏涂抹完,赵贵妃懒洋洋侧了个身,好似无意问道:「今儿成王妃说的那番话,嬷嬷怎麽看?」
魏嬷嬷闻言,忍不住偷偷打量一瞬赵贵妃的脸色,谨慎道:「长宁侯府十姑娘的才名,老奴也曾耳闻,只不过……」
魏嬷嬷声音顿了顿,有些不确定说:「听说是个聪慧识大体的,只是相貌略有些普通,只怕二皇子不喜。」
提到二皇子,赵贵妃就生了几分恼意:「他有什麽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是选个侧妃,能逼着他上进些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