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云肆渡还是不怎麽相信,「心脏为什麽会在棺材里?」
魔鬼挑起眉,似乎并不意外他问出这个问题,「你以为自己离开了吗?」
魔鬼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那个冰棺,「你一直被困在这里,压制诅咒的同时也被诅咒束缚,你永远也无法逃离。」
而只要魔鬼一日不死,属於不灭鬼族的诅咒就一日不会消除,云肆渡就要永远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
心脏被别人攥在手上,云肆渡却并不着急,他瞥了一眼魔鬼身後的人,「他快要死了,你拿着我的心脏,恐怕不止是威胁我吧?」
就算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但凭藉魔鬼的三言两语和态度,云肆渡也能很快弄清楚这是怎麽一回事。
也知道这是因何而生的心脏。
「不过……」他顿了一下,「如果这是我生出的心脏,恐怕并不能救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人吧。」
「不试试怎麽……」
魔鬼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忽然动了,魔鬼瞳孔微缩,刚准备捏碎心脏,就见那道身影是朝他身後去的,杀意凛然。
魔鬼顾不得朝他刺过来的剑刃,丢下手里的心脏,尖锐的手爪狠厉地刺向对方的身体。
可他没想到後者竟然完全不躲,而是回身将那颗冰晶完完整整保护进怀里。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刺耳而清晰,那把剑刺入他胸膛的时候,魔鬼的手爪也贯穿了戎遣的腹部。
冰蓝的血和鲜红的血交织在一起,耳边响起云肆渡冰冷至极的声音,「阿冕,这一次,哥哥的剑不会再偏了。」
「冕!」
苏生琅强忍着全身的痛苦冲上去,手足无措地察看魔鬼的身体,却见後者对他摇了摇头。
没用的,那把剑就是专门用来杀他的。
上一次没死是因为云肆渡有恻隐之心,这次不会了。
苏生琅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哽咽出声来。
不过想想也好,这样,他们谁都不会孤单了。
云肆渡抽出剑,发现倒下的不仅是魔鬼,还有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戎遣,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眼前映出一片刺目的血色。
「阿遣!」
云肆渡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扑过去接住了戎遣倒下去的身体,膝盖磕在冰面上,却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因为此刻还有更疼的地方。
说起来也奇怪,他明明没有心脏,却清晰地感觉到疼了,疼得他无法呼吸。
「别……别哭,我拿……到了。」戎遣的呼吸很轻,连声音也一样,像羽毛一样没有重量,「没……没事。」
是能清晰感受到的生命在流逝。
云肆渡不是个喜欢哭的人,就算当时家人都死了,自己还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弟,他都没流过一滴泪。
可此刻,他的眼泪像是决堤一样止也止不住,模糊了视线,擦也擦不完。
云肆渡将戎遣抱紧,看也不看那颗心脏,绝望而又无助的哭声传出去很远,「怎麽办阿遣,我该怎麽救你,有没有人可以救你啊,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别哭……」
戎遣想给云肆渡擦眼泪,可他已经抬不起手来了,魔鬼那一下没有留任何馀地,伤口太大了,撑不到救援来的。
感受到身体在一点点变冷,戎遣突然有点後悔,不是後悔从魔鬼手上抢下那颗冰晶。
而是後悔时间太短了,他还没跟云肆渡求婚,还没给云肆渡承诺的一辈子,明明他们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切回家去了。
真遗憾呢。
紧握在手心的温度骤然滑落,云肆渡呆呆地看着臂弯里闭上眼睛的戎遣,连哭都做不到了。
在这一刻,他竟然生出了求神拜佛的想法,求诸天神佛救救他的爱人,哪怕让他馀生都缠满身业障。
魔鬼看着云肆渡失魂落魄的样子,突然就笑了出来,他怂恿道:「你不是为他生了一颗心脏吗,把心脏给他啊。」
「心脏给他……可以活过来吗?」
云肆渡握着剑的手松了一瞬,心如死灰般的眼底升起一丝微不足道的光亮来,他近乎祈求地看向魔鬼。
魔鬼愣怔了一瞬,却最终什麽也没说。
如果没看错的话,云肆渡刚才是想把那把剑也送进自己的胸膛吧。
真是没想到,他的哥哥这麽骄傲,竟然会为一个人类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