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尧戴着那块海牌,抱着一袋栗子,真的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岐岸下过命令,见牌如见他,但千尧看到这么顺利,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岐岸送他这份礼物时可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他。
所以他到底还瞒着自己多少事?千尧决定一会儿要全部问清。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却根本没机会问。
一入宫才知岐岸在到达西疆时便生了病,但他身为主帅,自然不能显露出任何不适,因此一直都在强撑,后来攻打池城时病得更加严重,却还是亲自督建堰坝,挖渠饮水,直到城破那日才终于支撑不住。
“生病?生的什么病?”千尧闻言一颗心瞬间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中的东西。
“原本只是沉疴旧疾,但西疆地势复杂,毒虫遍地,陛下刚一到便不慎中了瘴气,各种病势纠缠,才致一病不起。”莫存像往常一样,不偏不倚地向他叙述了实情。
“沉疴旧疾?”千尧听到这儿更加不明,“什么沉疴?又是什么旧疾?从前陛下身体不是很好吗?何时有的这些病?”
莫存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了头去。
千尧看他的反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许久都没有声音。
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问道:“和我有关吗?”
莫存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岐岸,然后像是无奈一般轻轻叹了口气,“您还是别问了。”
但他这样反而引得千尧更加好奇,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岐岸旧疾事关自己?他甚至都不知道岐岸何时生的病。
“莫总管。”千尧再次问道,“您就告诉我吧,陛下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存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垂眸望着地面,许久,才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抬头看向千尧,问了一句,“您以为陛下如何只用三年便打下的北朔?”
千尧闻言一窒,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不其然,莫存接下来的话便是,“我知您那三年并不好受,但其实陛下也是同样日日煎熬,没有一日不殚精竭虑,为了早日占领北朔,陛下想了无数种方法该如何攻破溟关,最后明知危险,但为了加快进程,还是选了最危险的一种,虽然陛下早有一统之志,但其实原本是不必那么急,但因为您在北朔,他才恨不得将那三年压缩成一日,宵衣旰食,夜不能寐,以致积劳成疾。”
“是为了早日把我抓回来吗?”千尧有些艰涩地说。
“不是。”莫存闻言立刻摇了摇头,“陛下是怕,怕您出事,其实这世道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安稳,流寇,山匪到处都是,所以陛下日日都担心您离开了他的庇护后会出事。后来您到了北朔,他更加忧心,既担心会在战场上遇到您,又怕交战时会伤到您,所以攻破北朔时还下了死令,不许士兵屠杀城中任何百姓。虽然陛下总说把您抓回来便杀掉,可是真的抓回来后,他又何曾真的伤了您?”
莫存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那三年陛下将北朔的地图看了无数遍,派了无数人一城一城去寻,但那时的北朔尚且不归南鄢管辖,因此陛下的人很难渗透进去,他怕找得太大动干戈会引得有心人对您不利,便撤了兵只敢暗中搜寻,后来甚至放出口风,说您已不在人世,就是为了尽最大可能护住您,但后来放出口风后却又开始害怕,生怕一语成谶,真的害了您。”
“后来攻打溟关时陛下亲自坐镇,虽然只是佯攻,但为了逼真,陛下还是亲自率兵攻城,那溟关是北朔最后一道关卡,因此城中士兵皆抱必死之心,战况激烈异常,陛下也负了伤,但陛下为了急着入城,甚至等不及将伤养好便直接率兵进入朔都。为了找您更是马不停蹄地推行腰牌和路引,还将您的画像分到各级官府,凡是与您相似者都要画下来送到陛下那里。彼时陛下刚刚攻下北朔,每日忙到焦头烂额,分身乏术,身上还负着伤,却还是每日抽出时间翻阅上百张画像,只为找到您,陛下其实并不喜欢北朔,但因为您在那里,他还是一直在那里待了下去。”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陛下那么辛苦才找到您,但最后只是因为您不愿意,便又放了您。”
莫存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说完便闭了嘴,静静地等着千尧的反应。
千尧则已经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从前在北朔时那些觉得奇怪的地方并非是他在自作多情,岐岸竟真的花了这么多心思来找自己。
“冷。”一道呓语打断了千尧的思绪。
千尧低下头,然后就见岐岸眉头微蹙,看起来难受不已。
千尧不是第一次知道岐岸怕冷,但如今终于知道了原因。
于是连忙像是从前还是小太监时一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果不其然,岐岸的身上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