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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古道风云变（第3页）

不远处的车队之中，一阵间杂着女声和童音的哭声也随风传来。

那匹白马虽然被摔倒，但游四海运力恰到好处，并没有伤着。白马在地上翻滚一圈，又站了起来，仿佛受到了惊吓，不停撂着蹄子，围着众人狂奔转圈。

江上行不忍，抿嘴轻轻吹了几声口哨，又轻轻拍了几下白马的脖子，白马竟然停了下来。又马首低垂，蹭着宁王肩膀，发出阵阵哀嘶。

唐振抹干眼泪，抱起宁王，将他放在白马马鞍上，牵着马缰，转身欲向车队走去。

洪笑天已是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他的去路，急急道：“老四，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江上行也上前劝道：“老四，二哥说的是。故人之情虽在，可我们是大内侍卫。”

唐振并不理睬两人，扭头径直将目光投向游四海，抱拳轻声道：“大哥，唐振愚笨。自从进了宫里，承蒙三位大哥提携照顾，万死也难以图报。但我已经答应了宁王，更恳请大哥放这些妇孺儿童一条生路。”

洪笑天更加心急，抢着说道：“老四，若放走宁王家眷，我们回去怎么复命？你可不能因为一已之私，陷兄弟们不义啊。”

唐振惨淡一笑，道：“二哥，圣上给大哥的手谕，肯定也包括怎么处置我吧？”

洪笑天一怔，虽然他不知道手谕详情，但大半也猜得出此番唐振随行，绝对不是游四海能够随机定夺，否则，游四海绝对会瞒着唐振，根本不可能带上他同行。这才恍然大悟游四海此前一直沉默不语，其实并非担心宁王去留，而是忧虑唐振的一时意气用事。

却听游四海道：“老二、老三，有情有义，才是我们的兄弟。”

这句话声如洪钟，洪笑天和江上行唯面面相觑。但两人知道游四海素来说一不二的脾气，不敢再多言。

洪笑天无奈长叹一声，不再挡道，一步跨到路边，背过了身去。

游四海缓缓上前，对唐振道：“老四，到了北边，就不要再回来。我听说燕王礼贤下士，何况，此时正是他用人之际。”

唐振心头一热，喃喃道：“大哥，我……”他怔怔看着游四海，嗓子哽咽，后面想说什么，竟是连自已都不知道了。

游四海淡淡笑道：“若有日后，别忘了替大哥照顾下你嫂子和小侄儿。”

唐振自是明白游四海要将所有过错担系一身，更觉内心愧疚。他平素就少言寡语，此时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上行见唐振沉默，又站着不动，担心他仍然牵肠挂肚，赶紧过来解围，道：“老四，你想说什么，我们都明白。山高水长，日后我们兄弟或许还有机会相见。趁追兵未到，赶紧走吧，天大的事情还有我们三个呢。”

唐振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情知此时再多言语也改变不了什么，遂拉紧马缰，正欲迈步，却又记起一事，从胸前掏出小木马，递到江上行手中，道：“三哥，替我交给大嫂。”

江上行接过，掂了掂，微微笑道：“你这么有心，大嫂肯定喜欢的。”说罢，用眼神示意他快走。

唐振牵着白马转身大步离去。

片刻，车队经过三人身旁。唐振已经骑在那匹白马上，见洪笑天背身不愿回头，但另两位兄长仍然默默矗立路旁含笑目送，遂在马上深深一躬，便护送车队远去。

待车队行至三人视线之外，洪笑天转过身，急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此回去复命？”

游四海沉思片刻，毅然道：“笑天，我们兄弟之间，唯你有大志。大哥并非不晓得眼下局势紧张，但天地之大，你带老三一起走吧。”

江上行犹豫片刻，说道：“大哥，你不走，我也不走。”

洪笑天道：“大哥，我洪笑天并非贪生怕死。这本来是帝王家事，我们何必卷进去呢？燕王和圣上叔侄之间，已成水火之势。依我看，圣上绝对要削藩到底，铲除猪王，而燕王在北边经营多年，也素有雄心，不久后必将起兵。那时候天下大乱，大哥武功盖世，有你带着我们兄弟，一定可以在乱世中干出一番大事业。”

游四海摇摇头，轻道：“虽然是帝王家事，我们也判断不了对错。我虽卑微，但不会忘记职责所在。”

洪笑天见他固执，又急道：“大哥，朝中小人多，若借此诬陷我们勾结燕王，那可是死罪啊。更何况，你也应该替大嫂和小侄儿想想啊。”

游四海淡淡道：“我就是替他们母子着想，才不能走。”

洪笑天一时语塞，恍然明白游四海已经身陷两难境地，根本不可能有完全之策。

游四海却是用双手轻轻拍了拍洪笑天双肩，笑道：“笑天，这么多年来，你们在大内跟着我，虽然衣食无忧，可大哥知道你一直心思缜密，若有机会，你一定可以大展拳脚。但将来若是乱世，所作所为，千万不要让百姓再流血就好。快带老三一起走吧。”

洪笑天知道游四海已经拿定了主意，叹息道：“大哥保重。”又转向江上行：“老三，我们走。”

江上行仍是坚定道：“二哥，小弟愿誓死跟随大哥。”

游四海喝道：“老三……”

他正欲训斥江上行，却听江上行道：“大哥，你刚才说过，有情有义才是兄弟。”

游四海不由语塞。他向来重操守职责，其实内心亦渴望兄弟们像自已一样。江上行这般一说，又喜又怨，但心里已大半默许。

洪笑天知道自已无法再劝说两人回心转意，遂双手抱拳一躬：“大哥，老三，保重。唯愿我们兄弟后会有期。”

江上行道：“二哥，我和大哥也不远送了。你也可以去北边，和老四一起啊。”

洪笑天摇摇头，道：“回大内，去投奔燕王，都不过是寄人篱下，有何区别。”说罢，径直转身而去。

江上行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待他消失后，才将刚才来不及归还的酒囊递给游四海。

游四海接过，扒开塞子，昂首猛地灌下一口烈酒后，又递给江上行道：“老三，我们且醉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