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三九天。
天气愈加冷了。
屋前屋后的冰凌子足足有一尺多长,再加上这几天又下了一场雪,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
今天是腊月初九。
也是市政府在正式答复李四季承包申请后的第四天,更是李四季要亲自接管国有裁衣厂的日子。
在众人的拥簇之下,李四季的车队缓缓的朝着裁衣厂而去。
裁衣厂位置在郑市北郊。
属郑市邙山区管辖,占地足足有二百多亩,直接管理的工人就有一千多人,在郑市计划经济时代也算是个香饽饽一般的大厂了。
只是如今老百姓思想日新月异,并不满足于裁衣厂老套的几个老样子,传统的蓝裤白衫显得就有些土气。
这也是导致裁衣厂每况愈下的根本原因。
在市委市政府、区委区政府的协调下,李四季承包手续办理的极为便利,这也是往日里难得一见的。
车还没到厂里,李四季就远远的看到厂门口乌泱泱围了许多人,甚至都完全遮挡住了大门。
李四季心道:这就算正式开始了。
但却叫停了侯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前后车里的人也赶紧跟在李四季身前身后,生怕这些被拖欠工资逼红眼的工人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李四季却能理解,其实大陆老百姓是最好糊弄的了。
有时候不用别人糊弄,他们自己也极有忍耐性的糊弄自己个。
倘若不是真的被逼到绝处,没了生计,恐怕不会有那个工人愿意开罪自己的领导。
李四季往前走了足足二十几米,伸手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几个人,与几个工人代表面对面。
“老同志你好,我是李四季,从今天开始,裁衣厂被我承包了。我想听听你作为长辈的意见和建议,毕竟大家对这个厂还是有感情的,对么?”李四季看着面相并不大,但话说的却很诚恳。
原本一脸寒霜的年长工人还打算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这下却无论如何也发泄不出来了。
只得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李同志…啊不,李厂长啊!不是咱们这些人闹事,实在是全家都快过不下去了,从去年八月份开始到现在,厂里是一分钱工资都没发,我们这些人拖家带口的,靠着以往的积蓄艰难过日子,可谁也经不住一直没有进项不是?”
年长的工人双眼通红,四周的工人们窃窃私语,有些胆子大的,更是高声大喊还我们血汗钱之类的话。
“这马上就该过年了,有几家工友家里困难,实在没办法了,想着先拿些仓库里淘汰出来的废布料子,给孩子做个衣裳。结果…结果…就被那黑心肝的报警给抓了进去啊…”
李四季一脸的理解,紧紧的握着年长工人粗糙的手,一个劲儿的点头。
听完对方的一番话,李四季更是跳上当头的吉普212的车顶,对着四周黑压压的工人大声喊:“同志们,请放心!我是农村娃,从小没爹没娘吃百家饭长大。这厂子既然让我承包了,那我就要对大家负责、对我自己负责、对我那过世的爹娘负责,请大家先散了吧,我们一个小时后,去厂区大礼堂!今天不确定个子丑寅某卯来,我就不会走!”
说罢,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承。
李四季苦笑,这也是过往厂里的干部糊弄工人次数多了,如今工人们反而越来越不愿意去相信了。
更有甚者,在人群里小声嘀嘀咕咕。
“别又是嘴上功夫吧?”
“谁知道呢,到底去不去啊?”
“看看吕把头吧,我跟着吕把头!”
“以前多少任厂长都说解决,结果呢…?”
“呸,说得好听!”
李四季向后看了看,随即正色道:“你们当下还是裁衣厂的工人,还是国家职工,应该明白像现在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问题不用怕,协商解决就是了,但如果有人敢趁乱煽风点火、浑水摸鱼,我李四季也不会放过他!”
工人们更是窃窃私语,足足十几分钟。
这才由刚刚跟李四季搭话的吕把头走上前说道:“李厂长,俺们愿意去协商!”
裁衣厂如今厂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库房和厂房这些有贵重原料或设备的地方才显得有些人气,跟随李四季来接收场子的人里,有一半是李四季从牧野集团及社会招募而来的,还有一半则是市区相关单位的工作人员。
所以大家都对李四季会如何处理抱有极大的好奇,是故在赶往裁衣厂大礼堂的路上,居然比厂子里的工人还要积极些。
这也是让李四季哭笑不得。
等李四季一众在大礼堂落座,足以容纳八百人的裁衣厂大礼堂也已经满满当当了。
李四季站在高台上,看着不断收集上来的不记名意见条,这也是稳妥起见的办法,归纳总结全厂职工的意见和建议,优先总结归纳出最紧迫的几件事情,然后分别进行研讨和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