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宴凉舟小声而急促的,哽咽似的呼吸声,沉游川看着窗外渐渐明亮起来的日光,突然说道:“耀眼的又不是只有太阳。”
他拥着宴凉舟,忽而想起自己曾经的一个梦。
明月入我怀。
他慢慢地说道:“宴老师于我而言,就像是夜晚行走在泥沼中,抬头便能望见的月亮。”
虽然不像太阳那般灿烂而热烈,但月亮有着自己明澈而柔和的光辉。
虽然有时会因为清冷孤独的性格而让人产生朦胧的距离感,但他知道“月亮”总会在那里,总是在不留余力地散光芒,恳切地为他指引方向。
宴凉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沉游川。
低头瞧见他眼睛睁得圆溜溜地呆呆地看自己,沉游川笑起来:“人不必一定要勉强自己去成为太阳。况且对像我这样一直行走在夜间的人而言,太阳太过炽热,靠近反而会被灼伤。”
“伤……”像是被触了什么关键词,宴凉舟有些惊惶地呢喃,“你的脸……”
沉游川轻柔地抓住宴凉舟的手,把它贴到自己的脸颊上:“你瞧,我的脸并没有怎么样,那只是一个很小的擦伤,两三天就好了,什么也不会留下。”
宴凉舟像是被烫到一般骤然收回手。他害怕又匆忙地靠回巨大的背枕上,似乎是打算藏进蓬松的棉花里。
沉游川并不意外他的动作,只望着他又背过去的脸,带着笑意说道:“宴老师难道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如此清楚你的想法吗?”
宴凉舟动了动,但依然没有转过来。
沉游川平静地说道:“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情。”
“这几天我常常责问自己,为什么又给你带来麻烦,牵连你受到伤害。”
宴凉舟迅转过身来想要开口,但沉游川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自顾自地说道:“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你不会搅进这摊子烂事里,不会被人报复。”
“我觉得很丢脸,明明我希望成为一个能和你匹配的,能让你觉得可靠的朋友,可事实却是我总在不断地得到你的给予,不断地劳烦牵累你,却很少能为你做些什么。”
宴凉舟着急地开口:“不是的……”
可沉游川根本不听他说话:“我是个失败的朋友,你变成现在的情况都是我的错。我也想过你是不是因为怪我才不肯见面。”
宴凉舟抢不过话,急得猛然抓住沉游川的手。
沉游川低头看着他紧紧攥紧自己的手,眉眼蕴着几分失落:“魏哥说你已经很累了,劝我不要再给你惹麻烦。我能理解他的责备,所以他的话我无法反驳,我感到很难堪……”
“不要听他胡说!”宴凉舟苍白的脸上染上薄怒,“我没有让他那么说,明明不是你的错!”
沉游川立刻反握住宴凉舟的手,眼神明亮而笃定地宣告:“那么这一切就更不可能是宴老师的错。”
宴凉舟急促地喘息着,在沈游川的话音中愣愣地停下了动作。
沉游川将床头盛着花草茶的杯子放到他手心:“那天晚上在河边,宴老师安慰我说‘难道人要没有任何弱点,才能称得上是强大吗’。”
“我想,换成现在的情况也一样,我不是为了拥有一个毫无弱点的太阳才靠近了宴老师,宴老师一定也不是因为想要一个完美无缺的朋友才选择了我。”
“我们都会犹疑,都会彷徨,但我们不该为别人的错误而怀疑自我。所以我一定要见到宴老师。如果你怪我,我就向你道歉,如果你不怪我,我便更要说……”
“宴老师你已经为我做得很多了,我既感谢,又抱歉,抱歉又让你受伤了,谢谢你出现在我身边。”
宴凉舟的眼睛再次盈满了泪水。他侧身放下杯子,躲开了沉游川的视线,只神情恍惚地喃喃道:“可是我很害怕……”
沉游川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他没有去问宴凉舟到底在害怕什么,只倏尔说道:“我很早之前,便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宴凉舟听到青年平静而温和的声音,忽而想到当年沈家的那场车祸,心中一突。
沉游川再次握住宴凉舟的手,在他掌心放入一样东西:“我今天早晨打算来见你的时候,在楼下的苗圃里现了这片四叶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