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跟别的人一样教育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而是纵容了他的情绪。
沈嘉泽誓自己原本是不想哭的,但姐姐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就真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本来就是内向的敏感的孩子,这些年压抑着的情绪一经爆,直到他们上了马车,他还埋在姐姐怀里抽噎。
“父皇和母妃怎么会不爱你呢?”在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在想什么的沈韫玉也觉得无奈,“母妃怀你十个月,在产房喊疼喊到昏过去,醒来第一反应就是问稳婆你在哪,你去了皇子所她担心你不适应,每日都逮住父皇问你如何了,父皇待你严苛,但你五岁那年半夜热,他守在你床边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大概这就是二胎家庭难的事情,小孩子的心思细腻,而父母也不是机器能把所有的爱均分真正做到一碗水端平,总有些时候会不小心忽略一个孩子的感受。
“就连你七姐姐,刚才以为是她把你气哭了,还来问我怎么跟你道歉呢。”
七公主:“。。。。。。说好的不说的!”
沈韫玉用一个牵强到看起来是在骗孩子的理由结束了话题:“而且你有三个姐姐疼你!我只有一个!你看看,我是不是还得羡慕你?”
“?”
七公主觉得哄骗小孩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是年幼的沈嘉泽对此深信不疑。
虽然现在内忧外患算是平复了,但叶昕率军大破周国的消息传来后,沈嘉泽作为当朝的太子,自然被叛军盯上了。
那本是一次犒劳三军的秋猎,但在男人们都去狩猎时,沈嘉泽被绑到了叛军的马车上。
那是什么感觉呢?
眼睛被粗糙的布蒙上,上面甚至有着汗臭味。
视觉消失后听觉便变得格外敏锐。
他清晰地听到了这一车人的谈话,要把他挟持回他们的营地里,用来威胁父皇。
他当时才八岁的年纪,但却明白,自己要是被当做人质,父皇和母妃会有多难受,到时候他们不管如何取舍都不能两全。
他开始恨自己不小心,为何要孤身留在帐篷里,还躲开宫人们的视线不想被他们像对待易碎物品一样保护着。
他有什么能力自保和矫情?
大概是他试图咬舌的动作被那些男人现,他的嘴被堵上。
至此,他彻底陷入了黑暗的泥沼里,要是他听话好好习武就好了,即使不能逃脱,在被绑走的时候至少能抵抗造出点动静来。
就在悔恨和自责即将淹没他的时候,姐姐来了。
他耳边只能听到刀剑的碰撞声,皮肤被割开的声音,还有两方人马吵闹的声音。
最后,在眼前光明重新亮起,沈嘉泽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眼里带着愤怒的姐姐。
怒火让她黑色的眸子越明亮,仿佛要把他燃烧殆尽。
她身后跟着的侍从们处理了那些叛军,他嘴里的布团也被取下,因为被塞的时候太过粗暴,他嘴角留下了两条血痕。
“对,对不起。”他再次在姐姐面前泣不成声,“我让你们担心了,我是个一事无成的。。。”
沈韫玉打断了他:“你是该道歉。”
她细长的手指指着他心脏的部位,一下下的仿佛扎到了他心里。
“你要为自己道歉。被恶人伤害就说自己一事无成。。。你把自己这些年的用功当做了什么?动不动就想着去死。”
她看了眼那布团中央的一点血迹,掐着弟弟的脸颊逼迫他张嘴,果然看见了舌尖在出血。
“他们蓄谋已久,没有现他们的计划是所有人的责任,就算你不乱跑照样会被抓走。。。然后你就一定要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要是你真死了,你对得起自己以前的努力吗?这些甚至都没有生效就跟着你入土了,不觉得自己是在挥霍人生吗?”
沈嘉泽没有想到姐姐不怪他被抓走,而是责备他方才试图放弃的行为。
他想解释的,他是不想让父皇和母妃担心,但是他最终没有,心里涌现出的是一种奇异的感动。
生在皇室,为自己活着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特别是作为储君,从小夫子教导他的就是要心怀天下,他总觉得自己不够格,为什么是他呢?
只是因为他是父皇的儿子吧,又因为三个哥哥都不愿意,所以这皇位只能落在他头上。
抛去高贵的皇子的身份,他又剩下什么?
沈嘉泽攥着姐姐的衣袖不肯放手,狼狈地把自己塞进了她怀里,趁着四下无人终于痛哭出来。
真好,还是有人记得,他只是他自己的。
小孩子就像一个暖炉一样,特别是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沈韫玉觉得自己身上被滚烫的泪水淹没了。
她这个弟弟真是,自小就喜欢哭,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但是知道弟弟受了惊吓,她也就任他去了,方才那样疾言厉色不过是看他险些做了傻事一瞬间怒火上涌。
沈韫玉拍了拍弟弟的背,很难想象,现在这么一个单薄的孩子,未来会是大夏的帝王。
沈嘉泽也很难想象,他父皇在他十六那年就传位给他自己做太上皇清闲去了。
美其名曰修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