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连最擅长适应环境的梁辰都有点茫然,向附近的小商贩打听一番才知道,去下面的村里没有公共运输,只能自己想办法过去。
眼看还有十几里的距离,走过去怕是天都黑了,梁辰没办法地摸出手机,提前给陈仅一个「惊喜」。
约莫半小时後,一辆电动三轮车自路那头驶来,车还没停稳,陈仅就从车上跳下,不由分说地扑过来抱住梁辰,脑袋埋进他颈窝里。
手里的东西都差点被撞掉,梁辰附在陈仅耳边小声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小心乡亲们向你奶奶打小报告。」
陈仅被他那声「乡亲们」逗笑:「这会儿正农忙,乡亲们没空管别人的闲事。」
三轮车是陈仅隔壁家大伯开过来的,前排只有两个座位,陈仅便去後面车斗坐,梁辰和他一起。
这会儿才注意到梁辰带来的礼品盒,陈仅问这是干吗,梁辰正色道:「第一次登门,总不能空手吧。」
场面像极了即将见家长,甚至提前开始紧张。
梁辰的嘴巴一路都没闲着,一会儿问奶奶喜欢吃什麽,有没有忌口,一会儿又问自己这样突然登门拜访会不会太唐突。
陈仅问:「如果我说唐突,你打算怎麽办?」
梁辰说:「原路返回。」
「……」
算了算,梁辰从昨晚出发到现在,几乎整晚没休息,任是铁石心肠也不忍心叫他回去。
何况对於梁辰的到来,陈仅其实非常开心。
为了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开心,陈仅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一下梁辰的脸。
然後欲盖弥彰地转过头,指着侧前方:「那是我的小学。」
梁辰还懵着,顺着陈仅手指的方向去看,灰扑扑的一栋矮楼,前面的操场也面积狭小,风中招展的国旗是画面中唯一的亮色。
想到陈仅曾在这栋教学楼里朗读课文,曾在这个操场上奔跑,心酸之馀,又有一种命中自有定数之感。
如果不是陈仅,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来到这片土地,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所学校。
看见梁辰拿起手机,陈仅问他干什麽,他说:「打听下怎麽给翻新校舍申请拨款。」
梁霄寒入狱,他手里的慈善基金会的管理权落到了梁辰手里,彻查帐目的同时,梁辰也重新整顿善款的支出结构,确保每一笔款项都用在该用的地方。
可惜这里信号不好,一条消息半天都发不出去。
梁辰举高手机一边嘀咕一边到处找信号,那样子可爱到陈仅又想亲他,怕再来一次真让开车的大伯从後视镜里看到,到底还是忍住了。
渐渐的,成片的房屋变得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道路也收窄,经过一段颠簸的泥路,到一座瓦房前,车停了下来。
陈仅的奶奶瞧着约莫七十来岁,个头不高,身材瘦削,或许是常干农活的原因,看着体魄健康,精神头也不错。
她等在门口,瞧见梁辰走近,不问他叫什麽,也不问他从哪儿来,只笑着问:「饿了吗?」
舟车劳顿大半天,梁辰竟是经奶奶提醒才察觉到饿,於是直愣愣地点头。
奶奶便招呼他进屋,生火开锅很快煮了碗面端给他,光闻味道就觉得熟悉,挑一筷子送进嘴里,面条软烂,猪油香四溢,果然和陈仅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吃完,梁辰站起来正要自己收拾,奶奶先他一步把空碗收走,顺便扔了一包吃的给他:「去门口坐,晒晒太阳,一会儿喊你们吃中饭。」
梁辰莫名其妙地被赶到外面,领了一张小马扎,和陈仅排排坐。
那包吃的叫苕丝糖,陈仅介绍说是用红薯做的。梁辰尝了一块,甜而不腻,是小孩子会喜欢的口味。
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恰逢金桂飘香时节,门口一颗桂花树花瓣橘黄,让人禁不住用鼻子去捕捉幽香。
「我们的花房里也有一颗桂花树。」陈仅说。
梁辰「嗯」一声:「种下去才知道桂花树更适合长在室外。」
陈仅眯起眼睛,深嗅扩散在空气里的香气:「没事的,只要得到悉心照料,长在哪里都一样。」
很快午饭做好,梁辰有种被押解上桌的错觉,吃饭过程中还要时不时应对诸如「吃不吃得惯」「你们那边的人爱吃辣吗」「好吃怎麽不多吃点」之类的问题。
第一次面对陈仅奶奶这种把孩子当猪喂的长辈,梁辰不知道自己回答得好不好,只知道再吃下去胃都要撑爆。
吃过饭和陈仅一起刷了碗,稍作休整後,两人跟着奶奶一块儿下地掰玉米。
原本奶奶坚决不让客人干活,梁辰就趁她在前面掰着,拿蛇皮袋在後面装,装满了再扛去装车,反而比掰玉米还累人。
到底拗不过年轻人,奶奶被「撵」回家去休息,陈仅和梁辰一边掰玉米一边闲聊,梁辰抬眼望向交错的枝干和宽而长的玉茭子叶,冷不丁产生联想:「你有没有看过《红高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