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與沈懷霜帶回的狼崽不同,眸子澄澈,明黃如琥珀,像火焰在眼中燃燒。狼崽踟躕地看著他,收起尾巴,啪嗒啪嗒地在地上敲了兩下。
沈懷霜與它對視了一眼,一眼看到了小狼背後的符咒。
沈懷霜收回目光,背過身,輕不可聞地笑了聲。
長長影子落在山階上,沈懷霜的背影卻不像二十年前。
他站在崐侖山階上,身側影子旁落了一隻小狼的影子。獨身走在山階上,群山松濤,天夜蒼茫。
沈懷霜腳步走得不快,不疾不徐,小狼跟著他,等在他半步後的位置,一路來到了聽山居的主居。
小狼目送沈懷霜去了淨室,坐在草地上,耐心地聽著耳邊風過。
狼瞳里,倒映出屋子亮起的燈火,又看著燈火暗了下去。
一刻鐘後,木質屋門打開,沈懷霜帶著一身水汽從屋裡出來,月下,如乘雲踏月而來。
他披散了頭髮,烏髮如綢緞光華,身上松松垮垮穿著一件素白薄衫,露出白玉似的手腕。
他看到了蹲在不遠處的小狼。
小狼抬頭看著他,追在他腳邊,亦步亦趨。
主居內,屋裡是一處極其乾淨的屋子。
整裝的鏡子立在牆角,几案上劍樁佇立,鋪得整齊的床鋪對著門口,除此之外,其餘什麼都沒有。
被褥窸窣一聲,沈懷霜躺回了床上,長發流水似的蜿蜒了滿枕,臂膀垂在床沿下。
狼低頭,匍匐在地上,鼻尖微動,想上前,又徘徊兩圈。他身上還帶著隱身符咒,偏偏像自欺欺人,低頭,挪了上去。
就在小狼要離開時,它的腦袋上落了只手,輕輕撓了兩下。
夜色里,小狼愣在原地,立著耳朵,僵化了似的立在原地。
沈懷霜指尖摸過小狼的腹部,觸手軟柔,就這麼高舉這問道:「你怎麼這樣來看著我」
狼崽耳朵抖動兩下。
沈懷霜揉了一把小狼的頭頂,高舉著小狼,把他抱在腰腹上,笑了下。
狼崽耷拉下耳朵,眼底透著喪氣又懊惱的神色,低下頭。目光挪動之餘,狼瞳里一瞬流露出警惕又脆弱的情緒。澄黃的瞳孔直直看去,眼裡狼性和人性混雜。
它抬起爪子,鼻息里嘆了口氣,隨後在沈懷霜手腕上,一筆一划,緩緩地寫了幾個字。
——對不起。
爪子落在腕上,微癢,又帶著暖意,肉墊收著爪子上的利爪,停留著,不動,又寫。
——先生,對不起。
沈懷霜仰躺在床上,青絲流淌在雪白床鋪上,眼神微帶疲色,眼眸半闔,看上去有幾分慵懶,這模樣自然、放鬆,輕而易舉地瓦解了鍾煜用一個月層層築起的防線。
沈懷霜:「不用。」
狼瞳驟縮,不可思議地眨動著,正要點頭,又聽沈懷霜道:「為什麼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