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耀风一直观察着虞策之表情,见虞策之果然有反应,心中不免酸楚嫉恨,他握紧拳头,一字一句道:「即便臣愿意和离,君夺臣妻,写在史书上便是千古骂名,陛下自然不在意,但史官真正口诛笔伐的对象是舒白,若是舒白因此而与陛下离心,岂非得不偿失,但如果臣不闻不听,甚至否认舒白是臣昔日发妻,陛下再无後患。」
御书房内的气氛骤然冷沉下来,寂静无声,霍耀风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补充,「陛下自然可以杀了我,一了百了,但霍家在朝为官且认识舒白的人不止我一个,甚至他们之中有些人还念着潜逃的江太后,对陛下亦阳奉阴违,悠悠众口便是陛下也不能尽数堵住。」
「爱卿考虑甚是周到,」虞策之嗤笑一声,「三言两语间,还是用自己的发妻,换取了前程。」
「父亲失去家主之位已成定局,如若我也一无所有,我父子二人才是任人鱼肉,臣换的不是前程,是生路。」霍耀风压下心中悲愤,向虞策之叩拜,「请陛下开恩,给我家一条生路。」
虞策之垂目看他半晌,霍耀风所说正中他的下怀。
让霍耀风去崖州只是他随口扯来的说辞,崖州虽然荒僻苦寒,但始终是大梁的边境,他可不愿意让一个心怀异心的人去边境戍守,反而让留恋权势的霍耀风留在京城,去争霍如山丢掉的家主之位才是他早就想好的上策。
然而他今日对霍耀风父子,甚至是对他的母亲都打压太狠,在霍耀风进入御书房之前,虞策之还真怕他丧失斗志,成了一枚废棋。
没想到霍耀风以舒白作为交换,放弃舒白放弃得比他想像中还要容易,当真意外之喜。
虞策之脸上不由露出满意之色,「可以,霍如山的事情朕不迁怒你,今日出了御书房的门,你曾经的妻子便再不是舒白,你和舒白以後也不会有任何瓜葛,懂吗。」
「臣……明白。」
「记住你和朕的约定。」虞策之扬起下巴,「滚吧。」
霍耀风低垂着头,步出御书房後,又忍不住回首去看金碧辉煌的宫殿。
双手死死握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没关系。
霍耀风在心中安慰自己。
正是因为觊觎舒白的人是皇帝,才能令他安心,他熟知舒白性情,瑕疵必报宁折不弯,而处与权力顶峰的皇帝恰好是天底下最不可能雌伏的人,等他们两个相互争斗後,皇帝总会失去兴趣。
到那时候,舒白还是他的。
霍耀风放下心来,慢慢向宫外走去。
一个时辰前,霍府一连被叫走了两位主子,皇帝又令官员奉旨宣告,夺了霍母诰命夫人之衔,府宅之内不免愁云惨澹,人人都是一副要大祸临头的模样。
霍母惊惧昏厥,府中大部分仆人都守在霍母的院落里。
舒白作为霍耀风名义上的妻子,又执掌过府中大小事务,没有其馀主子坐镇,仆从们自然不敢为难舒白。
竹辞找了个藉口回到舒白身边,始终警惕的守护着。
舒白回到自己曾经的院子,从床下的旧箱子里翻出银钱和儿时留下来的旧物,和安锦留下的几种秘药放在一起,整理过後塞入包袱。
虽然认定和离的圣旨一定会赐下,但担心夜长梦多,舒白不打算在霍家等了。
早就安排好的马车静静停在後门,舒白踩上马凳,身後响起竹辞紧张兮兮的声音,「少夫人是要去哪里,您不带竹辞一起走吗。」
舒白动作微顿,回首平静道:「我要搬到客栈里暂居几日,你不留在霍府,日後有人来找我,岂不是会遍寻而不得。」
竹辞愣住,结结巴巴道:「少夫人为什麽这麽说,奴婢怎麽会泄露您的行踪。」
舒白笑了下,「我的意思是让你留在霍府,要是有人上门寻我,你便帮那人指路。」
竹辞仍然觉得舒白说辞古怪,但对方这麽大一个活人,即便她不贴身跟着,也不至於在天子脚下不翼而飞,她压下心中无名的不安,道:「是奴婢误会了,还请少夫人告知您的去向,等有人问起,奴婢也好回应。」
「城北客栈,我会在那里住一段时间,若有人找我,让他问掌柜便是。」舒白道。
「是,少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完成您的交代。」
舒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和缓着声音说:「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竹辞被舒白哄得晕头转向,她目送舒白的马车走远。
直到马车在拐角处不见,她才沉了脸,拽住府门的护院质问,「少夫人离开用的马车是府里准备的吗?」
护院不明所以,「当然不是,少爷还没回来,府上怎麽敢擅自给少夫人备车。」
竹辞微微蹙眉,猜想是安锦准备的马车,她大步流星走出府门,到拐角处吹了个口哨,三个隐在暗处的暗卫应声出现。
「你们一个人去安府盯梢,另外两个追上夫人,暗中保护,一定确保夫人在暗部眼皮子底下。」顿了下,竹辞想起自家主子的性子,便压着语调警告道,「绝不能出差池,否则主子面前,别怪我保不住你们。
「是。」三人挺起胸膛,齐齐道。
嘱咐完,竹辞这才放心了些,她想到舒白走时马车里至少还带着那只雕鴞,真出了差池雕鴞也会报信,有这麽多措施,应当万无一失才对。
至於心中那股没来由的不安,竹辞想,一定是舒白的压迫性太强了,真是奇怪,舒白分明只是个身量单薄,容貌温婉的寻常妇人,但每次正面对上,她总会不自觉警惕起来,仿佛对方比贴身保护江太后的暗卫还要棘手一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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