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放松下来。
白长庚忖度着说道:“石姑娘,风月之地不可久待,早些另觅他处才是。”
小石榴的眼神骤然暗淡下来,躺着说她倒也想。
小石榴轻描淡写说,她是最近新来的,前些天打算从这里逃出去,逃了八次,不过最后没能出去。
白长庚忽然注意到桌旁边有把团扇,昏暗中瞥到了上面的诗句: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我喜欢柳三变的雨霖铃。”白长庚道。
小石榴摇了摇头轻笑:“这个人?写东西太过凄美了,多没意思。”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此几句甚是动人。”白长庚道。
“兴尽悲来,
仍是良辰美景难却。
盛筵散、不论圆缺,共赏天上月。”小石榴拿过扇子,笑着回道。
“为何一定要是悲剧呢,这样岂不更好?”
好一个良辰美景难却。
眼前的姑娘,应该只比自己年长几岁,况且如今流落此地,应并非出身诗书之族。
白长庚心下惊叹:“谁教你作诗作曲的?”
“我自小在坊间到处跑,和猫狗抢骨头吃。后来让游艺师傅带走了,他这人挺爱喝酒,我们流浪的一小班人都跟着他卖艺讨生计,听说他以前是大家族的人呢!”
白长庚听她津津乐道。
门口有伙计敲门。
“你该走了。”小石榴打了个哈欠,想起外面天色已晚。
白长庚转身道别,临出房门前。
“等等。”小石榴披上了红色外衫,红霞一样飘着走过来。
她的视线从脚到头略过白长庚,玩味调侃道:
“这位小公子,您——这幅样子,就要出门了呀?”
白长庚耳尖都红了。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披头散、衣冠不整。
若是让父亲母亲或白家的人知道了,一定会被罚跪三天三夜的,说不定还要抄写“礼仪之始,在于正衣冠”,“内门弟子不可耽于风月之地”五百遍。
“等我一下,我去隔壁屋给你找个束的物什吧。”
白长庚被留在了房里。
不一会儿,小石榴回来,她去隔壁摸来了个簪子,随手递给白长庚,看着她把衣裳打理好、把头簪好。
“没事,隔壁的秋姐姐对我挺好,她的珠宝、玩艺儿太多了,少了一两件也现不了。”
外面还坠着淅淅沥沥的雨丝,雨已快停了。
一轮圆月当头,映照着处处水洼与笙歌楼台,缱绻绮丽。
把药费塞到白长庚手中,王兰仙浅浅一笑:
“长大了以后,有空常来玩儿。”
白长庚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懵懵懂懂说了声好,随后离开杏倚楼。
一出大门,她想着要赶紧回道观,家仆没找到自己,祖父他们得等急了。
越往不冬山走,心情愈有一种奇妙的迷离与雀跃。她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心中哼着方才听到的曲儿。
“玉树后庭前,
瑶草妆镜边。
去年花不老,
今年月又圆。
莫教偏。
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