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男人走得早,这些年不知怎麽在镇上胡混呢……」
「摊上这麽个娘,这孩子有点小偷小摸的毛病倒也不奇怪。」
……
听着周遭人落井下石的指责,林芳慢慢握紧了拳头,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如冲破了堤坝的洪水,让她浑身冷战着,竟说不出一句话。
「好……好……」妇人闭了下眼睛,一把将自己的孩子从身後拉了出来,拔下头上铜簪就要往斑斑肚子上剖,披头散发,状似疯癫,「我倒要你们看看,我的斑斑有没有偷吃猪肉!」
雪下得大了些。
一支色泽微沉的绿竹笛堪堪挡住了刺向幼童肚子的铜簪。
林芳抬起头时,早已泪流满面,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
「别急啊,」洛越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点缀着白梅的油纸伞,递到林芳手里,恰好能为母子俩遮一遮雪,「我有办法能验证斑斑有没有偷吃猪肉。」
铜簪应声落地,林芳抹了把眼泪,跪倒在地,紧紧拉住洛越的衣摆,如若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求您……求您还我们母子一个清白。」
「好说好说。」洛越赶紧把人搀扶起来,就顶着一身风雪,转身向肉肆掌柜问道,「你说斑斑偷吃你家猪肉,可是在半个时辰前?」
李海收了收自己看得发直的眼神,搓了搓手,只道:「正是。」
洛越自从到了这里,就没少在小镇上游手好闲地晃荡,不过对於凡人来讲,莲花仙本身就是一桩天大的机缘,因此道法隐匿了她的存在,唯有有缘人才能依稀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仙子般的人物。所以,李海不曾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当回事,若非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甚至想将人诱骗回家给自己当小老婆。
晏深察觉到了这人时不时往洛越身上飞的眼神,不禁握紧了拳头,很想走上前去把这个阴沟里的癞蛤蟆一脚踹翻。
洛越点了点头,拿出一面荷叶,用食指牵引着真气,在叶面上一笔画成了一个符咒,然後她问一旁的茶肆老板买来一碗清水,碾碎了荷叶符咒洒进水里。
「这符咒名为『猪肉不溶於水』符,」洛越在人群中间缓缓走了一圈,让围观众人都看了一眼这碗当面制作的符水,朗声解释道,「若有人在一个时辰内吃了猪肉并喝了这碗符水,就会腹痛如搅,委顿在地。诸位,有没有人愿意先试一试?」
站得靠前的几人瞬间往後退了退。
看热闹说闲话是小事,若是因这符水留下什麽後遗症,或被人暗中谋害了,这可得不偿失。
「我来,我愿意试!」林芳仍旧披散着头发,迫切地往前走了两步,别说是试这符水,只要能证明自己孩儿的清白,就算是死她也愿意。
杜明嗤笑道:「你来?没准儿你们俩是串通好的,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诈了我们老爷……」
不等他话音落下,一巴掌就招呼了上来,将人生生打飞了出去。
杜明在雪地里滚了几圈才停下来,狼狈地抬起头来,只看见面前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手里那碗符水连一滴都没有洒落出去。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呀。」洛越冲他挑了挑眉,笑意却不达眼底。
杜明把梗到喉咙口的脏话咽了下去,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半边脸肿得老高。
李海见眼前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美人儿竟有如此武力,原本抓心挠肝儿要把人弄回家的心思这才淡了几分,咽了口口水,眯缝着一双绿豆眼四下瞅了瞅,心中暗笑:「好个不识抬举的小娘子,凭着几分手段便要强行替人出头,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帮你试这符水!」
晏深攥住背篓上的草绳,从人群里走了出去:「我可以试试。」
雪簌簌而落。
洛越看着眼前的人,头一回意识到,他似乎长高了很多。
不过大半年时间,原本比她还要矮几分的少年,如今竟比她高半个头。
第9章符水伸冤
◎「便是,这种……花麽」◎
洛越从玉牌里拿出二十枚五福钱,在李海的肉肆里买了半斤猪头肉。
当着众人的面,晏深吃了一口肉,然後接过那碗符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许多人冻得直跺脚,却还是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符水到底有没有用。
洛越站在一旁静静等着,腰间竹笛上的穗子随风而动。
李海和林芳则紧张得多,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看。
晏深一向很能忍得住疼痛,但是这个时候不需要他忍耐什麽,所以他几乎是在符水入喉的一瞬间就因腹痛而弯了腰,脸涨得通红,不过到底碍於颜面,没有像刚刚被打飞的夥计那样痛呼出声。
这种疼痛和皮肉之苦不同,仿佛是在腹内放了一块滚烫的炭火,一点一点灼烧着肠胃。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滚下,周遭的这些喧嚣仿佛在这漫长的疼痛中化为了虚无。
他低着头,单膝点地支撑着自己,目光所及只能看得见一片淡青色的衣摆。
没来由地,他又想起了接天莲叶中那株遗世独立的莲花。
很美,又很远。
一双手忽然扣住了他的下巴,往他嘴里喂了一颗圆珠似的东西,尝起来却是甜的,腹中那如火烧般的疼痛也慢慢淡了。
晏深抬起头,看到了师父冲他伸出的一只手,骨节分明丶修长白皙,只是有点凉,应该是被冷风吹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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