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娘们儿下手也忒狠了。」李奎看了看山壁上的人形大坑,後怕地摇了摇头,「得亏是老白你抗造啊,要是娇花似的为兄顶上去,怕不是要一命呜呼了。」
「去你的。」白河把自己的扇子插回腰间,扶着石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感觉自己嘴里都是血腥味,他却捂着胸腔笑了两声,「我有了这身伤,可算好交差了。李兄你自求多福吧!」
李奎心有馀悸地看了一眼自己腰间挂着的银铃,乾脆往地上一坐,颇有些自暴自弃:「管他娘的,反正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白河知道他说的是抱怨的意气话,也不多劝,只问道:「铃主要的到底是哪幅画啊?天天让咱几个搜集画念霜的踪迹,却也不说要的是什麽,这叫人怎麽做事?」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李奎正有满腹牢骚,当即冷嗤一声,「她什麽时候有过好话,天天只会让人猜测她的心思丶讨好她,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围着她转!」
「不过……」他故作玄虚地停顿了一下。
白河抖开彩扇,勉强扇了两下,一下子被这个转折词吊起了好奇心,忙问道:「不过?」
「我听说,」李奎四下张望了一眼,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凑到白河身边,小声说道,「她想要的那幅画……」
「藏着她的过往。」
第13章碧潭来客
◎「有我就够了。」◎
竹影摇曳,夜色深重。
晏深躺在竹床上,一只胳膊枕在脑後,另一只手则捏着那枚银制的平安锁。
他想起了那场让他得以逃脱牢笼的冲天大火,以及打开密咒枷锁的那个少女。
他不记得她说了多少句「对不起」,只记得那日逃出生天后的惶恐不安。他害怕那只是一场梦,他害怕那个人在察觉到他逃走後会立刻将他捉回去,用蘸了符水的倒刺金鞭抽打他的伤口,逼他在斗兽场上做出生死挣扎……
他甚至没来得及接过这枚曾被搜走的平安锁,只顾着一路狂奔,将大火中的晏宅远远抛在脑後。
所以当他再次看到这枚平安锁的时候,头一个想法就是——晏家人追来了。
但是师父告诉他,这枚平安锁是有人费尽心思交还到他手中的。
这不是晏家的行事作风,若是他们得知他就藏在此地,估计早早就围了洞天,逼他自投罗网,或是从长线布局,再做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绝不会这麽轻易地把东西交还给他。
他翻了个身,将平安锁挂回了脖子上。
外祖向来惜字如金,更不耐与他说他父母的事情,却破天荒地提过一句:「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他缓缓握住冰凉的银锁,却再没如年幼那般幻想过一个温暖的家。
*
院中一角被开辟成了一个小花圃,里面长着颜色各异的花。
晏深草草看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
他们的院子里从来只有被师父见缝插针种下的菜,像这种需要精心照料的娇贵花草,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个子高挑的少年从溪边走来,嘴里叼着一根黑色的发带,随手将头发扎了起来,然後拿起一把水壶开始给花浇水。
他垂眸看着院中的一丛丛鲜花,眼底却有些深不见底的阴霾,配着那张俊美得有些锋利的脸,让人无端觉出一股料峭寒意。
晏深倚在院墙上,就静静地看着另一个自己摆出一副要把花活活浇死的架势。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一身明艳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瞥了少年一眼,道:「阿深,还不快来给客人看茶。」
晏深的拳头一下子就握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跟在莲花仙身後走进来的白衣男子。
正是曾经站在玉英醉二楼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人。
少年放下水壶,勾起唇角冲人笑了笑,一面走来一面问道:「这位是?」
女子拉着白衣男子在桌前坐下,笑道:「自然是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位,诗书画精通的玉英醉公子啊。」
少年脸上的笑意淡了,看也没多看那人一眼,便开始斟茶。
祁岚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像个被女子生拉硬拽来的提线木偶,接过茶水时点头道了声谢,便再无他话。
「怎麽?」女子按住了少年的手,盈盈一挑眉,「生气了?」
少年笑了一声,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只道:「怎麽会呢,师父高兴就好。」
晏深站在一边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祁岚一番,嘴唇微微抿起,感觉心里有一团乱糟糟的丝线紧紧缠了上来。
「是麽?」女子面色稍有不霁,抽回自己的手,转头对祁岚说道,「你答应我的,走吧。」
祁岚放下茶盏,拿起自己随身带着的竹箱就跟着女子走了出去,看方向是往山巅的莲花池去了。
见二人走远了,少年这才冷笑一声,把自己斟好的茶水全泼到了地上,那股被压抑许久的厌烦终於从眉梢眼角露出端倪。
晏深眼神微妙地看着对面的自己。
这是「他」的梦境,如果对方不跟上去,那他也看不到二人究竟要去莲池干什麽。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日她走进玉英醉时的背影,一时间仿佛如鲠在喉。
少年终究还是跟了上去,眉宇间的戾气被收敛了起来,只恰到好处地摆出了几分难过和不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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