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
“厢房内外皆是行人,想要拖人进去不被察觉,毫无可能,”他道,“唯独络素舞刀时,无一人敢走动,只有那个时候,有可能。”
络素是大姚王爷,他舞刀时,自然是谁也不敢轻易走动的。
那夜的画面一幕幕重现,络素身上奇怪的熏香味……
他进了李深满是熏香味的房间,杀了人,自己舞刀吸引众人的视线,而后让人把尸体搬到厢房里好让人在宴饮时发现,那时间也正巧能嫁祸给在园中巡查的裴望。
“殿下你是说,是他杀了……”崔岫云顿住了。
“不,”赵钦明轻捂住了她的嘴,“想要和谈顺利,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他做的。”
络素是大姚国内的主和派,无论因为什么杀了李深,此时此刻他还是想和谈的。一旦他杀了李深,大姚国内主战派必然会闹翻天。
她睁圆了眼睛,握着他的手从自己嘴边摘下。
“所以殿下现在觉得这件事最难办的其实是,谁来顶罪?”
赵钦明未答话,被她抓捏着的手感受到一层汗,见她皱眉紧张起来,抬手拨开她额边碎发。
“别急。”他柔声道。
她点点头,才整理清了紊乱的思绪,忽而听到一阵盔甲相撞的声音。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队禁军围住了他们,为首的人上前行礼:“殿下,随我们回宫吧。”
崔岫云秀眉紧蹙,赵钦明点头跟着那些禁卫离开,不算惊讶。
他走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或许他们已经选好顶罪的人了。”
“殿下……”她牵着他的手指。
他不留痕迹抽回。
囹圄
赵钦明进殿的时候,本只见皇帝坐在上方,近处才看到底下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大理寺卿,一个是裴望的兄弟裴龙。
“裴龙说,裴望和李深起冲突那夜那夜你也在清坊?”皇帝扔下一本书折,语气还算平和。
“是,裴龙邀约儿臣饮酒。”他颔首。
大理寺这几天把清坊上上下下查了一通,别的事情还好说,却打探到了裴望的兄弟裴龙当日也在,只是在楼上房间,没与裴望一道。随后他们召来裴龙,逼他说出了当日与谁同在清坊。
“他虽是你的旧部,但既然回京了,还私下来往。”皇帝说得平和,一双眼却有了发怒的迹象。
裴龙闻言当即又跪下请罪,赵钦明看了跪在那儿却不显得惧怕的人,闭了眸。
“当日你们谈了什么?”皇帝问。
想来裴龙已经说了些事情,赵钦明此时再说什么都是会惹怒皇帝的,便随口答:“叙旧。”
“叙旧?难道不是在抱怨至今未能将伤亡将士的抚恤拨发下去吗?抬起头来。”皇帝一本书折扔在他面前。
赵钦明跪下后,皇帝才起身接着说:“去年闹了那么多灾,今年正是缺粮的时候,又碰上多处暴雨,这是户部的折子,你倒是看看他们是如何日日与我哭穷的。怎么,你就只念着这件事,好跟从前的部下显得你重仁义,好拉拢人心吗?”
原来裴龙是这么说的。
那日是裴龙约他前往,说是要事相商。裴龙如今在户部,说着现下户部要拨出大量钱财在京中建造寺院,是早就预备好了的,却不肯将已经拖欠八个月的抚恤银钱拨出,所以他找到赵钦明商议。
赵钦明瞥了一眼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裴龙,他叩首请罪:“儿臣无此意,只是听裴龙提起此事,对将士亲属有忧虑,也怕他们得不到接济,生出许多事端。”
“好啊,这事情先放在一边。在清坊,你又做了什么?”皇帝摆了摆手,训斥他时的呼吸平缓下来问道。
赵钦明皱眉。
“我没记错的话,那日白天,我才同你说了,礼部欲定下高家十八娘子为太子妃,我也应准了,只等两天再下诏书,”皇帝顿了顿,冷眼看着他,语气渐重,“你在清坊招妓,是对我不满吗?”
“儿臣……”
大理寺卿打断他,俯首道:“是裴龙所说,下官也让人去查了。那清坊的乐人虽说不待客,但对于过夜的客人,能请别的妓馆中的人前来,是……有人作证的,那女子能说出太子身上的……胎记。”
从发现裴望那日在清坊的事后,赵钦明就隐隐觉得那日裴龙约自己前去的事没那么简单。只是他派人盯着裴龙,也没想到裴龙还是找到机会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还如此荒唐。
他背上的胎记,从前军旅中人替他看伤时,自然都是知道的。
赵钦明盯着裴龙,眼中平静,只略带不解。
大殿上闹的事很快就传出了宫,崔岫云在大理寺等着赵钦明和苏见深回来,忽而就听说皇帝让大理寺暂时看管赵钦明。
大理寺还有几处厢房,赵钦明暂时就住那儿。
孙少卿见状站在崔岫云身边道:“那日太子也碰巧出现在清坊,实在让人更生疑,也算是涉案了。哎呀,招妓一事实在失德,与高家的婚事也成不了了。”
这不可能。
赵钦明那么害怕身边有会暗害他的人,怎么会愿意跟来路不明的人亲近。
崔岫云捏着自己的手指,想去清坊一趟,就听到孙少卿阴阳怪气说:“如此,这件案子主事的,就剩崔编修和大理寺了。不知高家和萧贵妃那儿,对崔编修有何嘱托啊?”
“你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真的没指示崔编修什么吗?”孙少卿笑。
回想起那夜她才从大理寺被放出来,高家的仆人等在大理寺前,带着她去了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