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微一笑:“你原本是个很老实的孩子,后来,你哥哥从太子,变成了皇帝,你却依旧是个王爷,我本以为,你会一直都是个王爷,是那个乖乖地听话的孩子,却没想到,在那关键时候,你竟做出那种事来。可是……”
太后望着赵健有些锐色的双眼,声音却仍温和,继续道:“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或许,不是你自己想去争的,或许,你也有些不甘心,因此才顺水推舟,我看着你一步步地遂了心愿,一步步,做你哥哥曾做的事,我……”
赵健目光微变,默默地转开头去,并不做声。
太后道:“在那之前,我以为你会一直都是那个听话的孩子,但是,我忘了,你长大了,而且娶亲了,你,是你,却也不是你,或者,还有很多人,期待着你,走他们想要的路。”
赵健仍不出声,仿佛一尊坚硬的雕像。
太后望着那个坚硬的影子,柔声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什么,但是现在,母后想要问问你,这么多年,你真的,遂了心愿了吗?皇帝这个位子,好坐吗?”
赵健端坐的身子,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伛偻,或许,是因为缠绵病榻的缘故,或许,是因为那个对他而言,曾经有着若许魔力的皇位,有着无穷的魔力,将他身上的精力都吸去了,熬干了。
赵健望着灯影,淡淡地一笑:好不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他用了颇长的一段时间才明白。
沉默,只有烛光无声地在摇曳,寝宫之中,有一种极淡的忧伤在流淌,蔓延。
李太后眼中带着浅浅泪光,望着暗影,隔了会儿,才道:“这些话,我本……想留到死,或许,在我临去的那一刻,可以问一问你。”
赵健双眉一蹙,回头看向李太后:“母后。”
李太后却敛了悲色,复又从容一笑,道:“其实,除了这些,还有一句话,当娘的,想跟你。”
赵健怔怔看着她。
李太后扭过头来,对上儿子的双眸:“阿健,这么多年,你做的很好。”
赵健身子抖,放在膝上的手,陡然抓紧,不知为何,他有种无法置信的感觉。
——他已经垂垂老矣,已经是个身经百战的沧桑帝王,但是陡然听了这一句,却仍仿佛是昔日那个孩童,渴望求母亲的一句夸奖。
这种感觉如此强烈,让皇帝有种自骨子里的战栗,无法自制。
李太后继续道:“你做的很好,不比你哥哥逊色,母亲承认,当初,一直看了你。将来母亲含笑九泉,到了地下,也可以无愧列祖列宗了,因为当娘的,给大舜养出了两个出色的皇帝。”
两行泪,从眼中无声跌落,赵健身子的抖却一阵紧似一阵,宛如秋雨打在荷叶之上,簌簌地。
李太后道:“所以,阿健,不管多辛苦也好,继续撑下去,让娘到了九泉之下后,继续能够如之前一样,无愧于祖先,社稷。……好么?”
顷刻,赵健闭了双眸,泪也从眸子里飞快地流出来,如同本来干涸的河床,忽然之间,又涌出了甘洌的泉水。
次日平明,一夜未眠的皇帝,颁了一道旨意,命放出关押在刑部的端王赵纯佑。
皇后听闻这消息,一路冲到了皇帝寝宫,不休大闹。
但是赵健无视皇后的吵闹,仍是不改初衷。
皇后怒极,浑身抖:“皇上,真的不管你的亲生儿子了吗?”
赵健咳嗽了声,淡淡道:“皇后,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件事,跟纯佑无关。”
皇后道:“皇上!”
赵健道:“朕意已决,你不必再吵扰了,朕不会让皇室之间起内讧,何况,这皇位当初,本就该是属于纯佑的。且这么多年来,你把琰儿养成了什么样,你自己莫非不知道么?”
皇后倒退数步:“皇上,你是什么意思?”
赵健道:“你所该做的,就是好好地去照料琰儿,其他的事,不必操心了。”
“什么叫我不必操心了!”皇后大怒作,冲上前来,把桌子上东西扫落地上,“琰儿生死未卜,你却要护着赵纯佑?你若是要扶持他,将来他登基了,你让我跟琰儿如何自处,你是要逼死我们娘儿两吗?”
面对皇后的疾言厉色指责,赵健仍是泰然处之,听她完,才道:“纯佑的性格温和,只要你好端端地,他绝不会为难你们。”
“他表面温和,实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谁又知道!”
“他若真吃人不吐骨头,这么多年你明里暗里针对他,针对他的人,所做的那些过分之事,若不是他顾全大局不曾揭露出来,你又怎会安然仍旧稳坐皇后的位子?”
“皇上!”皇后大叫一声,脸上又惊又骇,神情复杂:她做的事,他真的全都知道?
目光相对片刻,皇后望着赵健的双眼,现这双眼睛,镇静,稳定,安然。
蓦地,她明白了,皇帝做的决定,不会再更改,这意味着这么多年她的谋划跟算计都成了空,心凉,不甘,愤怒,可是……
“为什么?”皇后握紧双手,涂着蔻丹的指甲死死地刺着掌心,她只是问,“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昨天皇上还不曾如此,今日,竟变了意思?”
沉默过后,皇帝淡淡地回答:“因为朕,还想……当一个明君,不至于让父母弟兄蒙羞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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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摸萌主跟两只萌物,谢谢(╯╰)
难过啊,本来想明天更的。。嗯,会鼓起勇气尽快那个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