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晓,对面是尚书令夫人,不是轻易开罪得起的人物,时彧是骠骑将军,而她只是一介白衣,更是不敢不给尚书令夫人颜面,因此必须亲自前来相迎。
她寄居时家,但实则算不上时家任何人,所以她也不能因为自己替时家得罪了人。
柏玉见到沈栖鸢,眼前为之发亮。
沈氏不像地道的长安小娘子,梳华丽的宝髻,簪上白环翠玉,两侧再弥足夸张地坠上两排鸽子血色的璎珞步摇,走起步来摇曳生姿,只见下巴不见眼。
沈氏的装束很清素,一袭霜白色云纹绸衫,银灰色长裙坠地,腰系一条烟青宫绦,没有禁步,发髻也颇简单,只是清爽利落的垂耳髻,也没有珠钗悬挂,更衬得这女子身若烟柳,仪静体闲。
她身上看不见一丝张扬,有的只是温柔端庄,像是一阕婉约新词。
柏玉笑道:「真是标致人物,我也算见着了,来人,快些看礼。」
尚书令夫人身後严阵以待的十几个人,一齐把东西撂下,琳琅满目地堆砌了一整个院子,沈栖鸢被珠光宝气晃得近乎睁不开眼,柏玉已上前来,自来熟地攥住了她的手,带她往里去。
「我不知道怎麽称呼你合适,也不知道广平伯给你的名分,这样,我就称呼一句『沈家妹妹』,你看可行?」
沈栖鸢不善与人交际,从没见过这麽亲切热络的妇人,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好顺嘴回「好」。
不觉间两人已经坐进了房内,画晴连忙给尚书令夫人看茶。
柏玉满意地点头:「是个机灵活泼的小丫头。」
端了茶水,她见沈栖鸢眉眼蓄着一抹踌躇的难色,体贴地问:「沈妹妹,你可是遇到了什麽难事?」
沈栖鸢摇头:「没有的。尚书令夫人,您太抬举栖鸢了。」
柏玉双瞳灿然。
「栖鸢?你叫栖鸢?这真是个好名字!」
尚书令夫人太过捧场,沈栖鸢愈发无所适从。
但她不觉得自己有这麽大面子,能让尚书令夫人亲自登门,多半,还是为了时彧。
「不巧的,时彧他如今要训练新兵,日日浸在京畿大营,也很是辛苦,尚书令夫人你如……」
柏玉颦眉打断他:「我唤你沈妹妹,你唤我尚书令夫人?太见外了。我今日来,跟时骠骑,跟我家那口子,没有半文钱关系,纯粹就是想结交你,沈妹妹,你若是愿意同我相处,你就叫我一声『柏姊姊』,这样我就快活了。」
沈栖鸢咬住了舌尖,一阵思忖着。
不敢拂逆了尚书令夫人美意,她只好缓声唤道:「柏……姊姊。」
声音又细又柔,软如春水延绵,一下能掐到人心里去。
柏玉很快活,伸出手,像摸小狸奴的毛发般,抚了抚沈栖鸢的耳侧鸦发,替她将一缕碎乱的青丝拨至耳後。
旋即,她的眼眸更是一亮。
沈栖鸢不解,顺着尚书令夫人视线所抵之处看去。
两人身侧,是她刚刚放下的针线簸箕,簸箕里有一方绣了一半的素帕。
帕子上是几丛芊芊凝绿的兰草,修长清逸的兰花,从绿草之间慵懒地半开,花间一只蜜蜂静静地悬停着,似在吮吸着嫩黄花蕊间芬芳扑鼻的花蜜。
沈栖鸢的绣工堪称一绝,这幅绣样已胜过世间无数丹青妙手。
每一根劈丝都细如毫发,日色漫漶过窗纱,投掷於绢面上,丝绸的经纬焕发出油然的光亮。
就和……就和当年母亲寿宴上收到的那幅绣面画一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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