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楼躬身应「是」,迅速离开。
皇后摘下黑纱斗笠,露出一张光彩夺目的脸,她的容貌比之昔日的韩国夫人,可谓青胜於蓝。
皇后今日打扮得极为朴素,只着银饰,连绢花都未簪,有些悼念亡人之像。
「免礼吧。」
皇后径自在谢轻舟身边坐下,看不出半点病容愁色,反而因半月的静养,看起来面色红润。
她自始至终都直勾勾地盯着谢轻舟的脸,眼神似敌似友,视线锋芒毕露,仿佛要将他盯出一个洞来。
谢轻舟淡定自若地迎上皇后的打量,躬身一拜,「殿下微服,不知有何吩咐?」
皇后闻言一笑,「吩咐不敢,问罪而已。谢轻舟,你可知罪?」
孟韵一听皇后来了,领着侍女匆匆而来,刚到廊下,便听见一句「谢轻舟,你可知罪」,吓得她心头一颤。
长安的贵人不仅权势滔天,更是多如过江之鲫。谢家不过一寻常门户而已,世事难料,
根本找不到由头。
今朝还是座上宾,明日便沦为笼中客。
她亲眼见过韩国夫人的倒台,自然知道得罪普天下最有权势的皇后,是什麽下场。
皇后斜睨了一眼面带惶恐的孟韵,一抬手,画屏便将人带远了一些。
谢轻舟注意到画屏的离开,自然也注意到孟韵的身影,当即撩了袍子,屈膝跪下,沉声道:
「微臣不知何罪之有,还请殿下明示。」
「不知道?」皇后顿了顿,神情悠然道:「那本宫今日就和你理一理。」
「其一,千秋节那日,你明知太子也插手其中,为何知情不报?你可知——本宫为此失去了一个儿子。」
皇后说着,眉头深深皱起,平静的面具被记忆撕破,让她痛苦地闭了一下双目。
「其二,你不愿轻熙嫁入东宫,所以推三阻四,屡次忤逆本宫,是为大不敬。
其三,你明面上为本宫办事,实则是在报你谢家的私仇,害本宫失去至亲姊妹——谢轻舟,桩桩件件,你可能否认?」
谢轻舟闻言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板正的身姿松懈,仿佛卸下了身上千斤的重担,如释重负。
「微臣斗胆猜测,殿下今日并非为治罪微臣而来。」
皇后冷笑连连,「何以见得?」
谢轻舟答曰:「捉拿太子之事乃是圣人的羽林卫所办,微臣知晓之时,为时已晚,根本来不及通知殿下。」
「再者,轻熙才刚及笄,微臣和长兄长年在外,对她疏於照顾,心中一直多有愧疚。殿下对轻熙青眼有加,微臣全家不胜感激,但她年岁小,宫中之事尚不能独自应对,故再三推辞。」
「最後,」谢轻舟说着顿了顿,抬头看向上首,看到皇后的面色已然和缓。
他继续说了下去,「微臣外任,的确找到了昔年双亲遭难的罪魁祸首。此番既是为殿下驱使,奉命行事,也是为报私仇,还谢家一个公道,还无辜逝去的将士们一个公道。」
「若殿下心中有怨,微臣甘愿受罚。」说完,谢轻舟朝上首重重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