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天下未定,儿女私情还是先放在一边。”我搪塞道。
“你真的不喜欢我?”他不吃我的这一套,直接点明了。
不知为什么,在慕恒面前,我失去了跟柔丽叫“不是的!”的那劲头,只期期艾艾道:“这我、我也很难说。”
“既是如此,”他苦笑了一下,“我也不会强迫你。先前我说的,你只当没有听过吧。”说罢,他作势要走,我却好像心里一空,鬼迷心窍地开了口:“你也没、没说什么呀……”
回想起来,第一次他表明心迹是醉了酒,谁知道是不是胡言乱语,后来写信吧,也从没明说,接着模模糊糊地说要我“考虑”,再到求亲,还是逢星开的口。我们真正走近才不过一年时间,他真的喜欢我吗?说不定也就是图个新鲜,到时候回京了,新鲜的还多着呢。
慕恒没料到我会这么说,重又坐正了,一本正经地说:“你想听吗?”
我看他这样子,立马有点后悔。我的心从刚才起就一直提着,连带着腹内所有脏器都被拎起,空空的胃被坠得紧缩。他再刺激我,我接下来那饭可怎么吃?
“你不想说的话其实不必……”我没底气地答他。
“我……不善言辞,”慕恒微微叹了口气,“所以许多话都不想说出,怕说得很糟糕。但我想自己应当对你坦诚,让你心里有个底。把这些藏了很久的事说出来,我自己也释然一些。”
看来是逃不过了。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捂住肚子,做好准备。
那边却不说话了,只如临大敌般皱着眉头盯着前方,两只手攥在一起。我看他这模样,愈发觉得他要说出什么惊世之语。他时不时欲言又止,每次他嘴巴一张,我的心就提一下,最后窝在嗓子眼里,生了翅膀似地乱扑腾。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转向我,开了口:“萧遥,我爱慕你。”
其实这事我早知道了,他要说的话我心里也差不多有数。可是真听见这句,我还是呼吸一停,紧接着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外界的声音突然模糊了,耳朵里只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跳。
“我爱慕你,想要你,”慕恒局促地说,“太奇怪了,我喜欢秋红的时候,想要她如同想要一件珍宝。可是你……你仿佛将我驯成了一只什么小畜生。我想要你,是男人对女人的想要,却也像一只小兽担惊受怕地想要主人的垂青,它不惜将最软弱的地方袒露,只为取悦你,好让你也想要它,那样的想要。”
“萧遥,我是你的了。我很好,你要我,好么?”
我的天……这还是那个“萧遥,我警告你,不要再做蠢事”的慕恒吗?
他的眼里似乎蓄满了星光,颜色冰冷,但又是炽热的,绝望的,让人从里到外开始融化。我脸上一波一波地发着烫,手指又冰冰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抬臂用双手捂住脸颊,做了个非常愚蠢的姿态。
见状,他紧锁的眉头展开了,唇角微微扬了起来。
慕恒笑起来真好看啊。可惜从来不笑。
我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相对傻笑完一回,先前尴尬的气氛已经完全消释。我突然有点害羞,就将捂着脸颊的手移了移,覆盖住眼睛。
“慕恒,以后可能行,现在我脑子乱哄哄的,什么也不知道。”我口齿不清地嗫嚅着。
“哦?”
“我好像是有点喜欢你,但我不能确定。我要想一想的。这是个重大的决定,又没有人给我参谋,只好我自己想。我这些日子很倒霉,倒霉到自己都怕了,我现在就觉得,什么东西都能不变就不变,一变了,就要坏事。不知道你懂不懂,我自己也不懂。”
“我明白。”
“真的吗?”我移开手指,把眼睛露出来看他。
“真的。你不想变就不变,我可以等。”他将我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握在手里。他的手也冰凉。
我们俩就这么傻傻地对视着,我的心肝脾肺胃缓缓地放了下来,变得服服帖帖。夜风带着花香吹过来,感觉很好,很舒服。
这时,逢星带着送膳的小厮来了。那人手中端着的是一个点着火的温炉,上置牛肉蔬菜汤。我见了人,做贼心虚似地把手从慕恒手中抽了出来。慕恒却意犹未尽一般,手向前伸着留了一留。
我没理他,别别扭扭地转向饭食。他不吃,只用手支着头瞧我。我埋头吃东西,不敢看他,只觉得心里雀跃着,很是兴奋,特别想找人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
我吃完了之后抬头,他还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撞上他的目光,我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个慕恒不再是冷的硬的。他变得很柔软,像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是个也有常人的情感,会因母亲的离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子。
想到他这一面只留给我,我就感觉更加奇妙。
我笑了:“天色已晚,你该去休息了。”
“不晚。”
“是啊,”逢星很有眼色地帮腔,“这才不到三更,月色正好,不可荒废啊。”这厮在一旁憋笑憋了很久,我早都看出来了。
慕恒想要和我多待一会儿,我却一半想走一半想留。今夜我是头一遭变成个跟男人花前月下的小娘们儿,对于这个我很不擅长,虽然感觉不差,但还是难免别扭。到了这时,我觉得今天可以差不多得了,以后再慢慢来吧。
“那你们赏月吧,我可要休息了,”我站起身来,拱手道,“微臣告退。”说罢,也不管他们的反应,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